《木石愿逢春》第9章

觉胸中有些东西已经无法控制，怯懦早已被淹没，突然她抬头脱口喊道：“大人！”
莫为蓦地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又让她瞬间失去了勇气。
张简芝举手示意差役停手，向柔绯道：“你有何话说？”
柔绯垂首，摇了摇头，又摇了摇。
“再打！”
大堂静寂，只闻噼啪的板子声响。柔绯深深垂头，眼泪一颗颗滴落。
片刻工夫已经打完，张简芝再问道：“本官问你，你方才所言是否属实？”
莫为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可有证据？”
莫为道：“当时已是深夜，巷中无人，小人不知是否有人看到。”
张简芝冷笑一声，道：“好，既然当时是深巷之中，冬月夜半之时，想必巷中黑暗难以辨物，你又如何看出黄福氏生得美貌了？可见此言不实。”他“啪”地拍了一声惊堂木，喝道，“还不速速说出实情，如再信口胡言，莫要怪本官板子无情！”
莫为坚持道：“小人并未说假话。”
张简芝冷笑道：“如此刁民，不打不招。左右，与我再打！”
“有！”二差役得令，上前再打。
一顿板子过后，张简芝示意停手，喝道：“你招是不招？”
莫为忙道：“小人招了！”
“说！”
“大人，小人因与黄家有宿仇，那黄家的人曾打伤小人，因此小人那日听说黄绅休妻，便去桃花巷福家附近寻找，想害死他妻，嫁祸于他，又怕官府查出是小人所为，便索性拐走藏了起来，以为福家不见了人必定要告黄家，谁知黄家没事，反而是福家大娘子定了罪，小人因想不犯着带累了旁人，这小娘子又每每哭闹寻死，便悄悄送回来。不料遇见县令大人，却是真的。”
张简芝道：“有何证据？”
莫为道：“大人只消找到那个与小人有仇的黄家下人，自然就问清楚了。”
张简芝道：“那人叫什么？”
莫为道：“赵二。”
李也辰忽然道：“此事正巧，张大人，此人如今就在牢中，传来与他对质就是。”
张简芝望着李也辰道：“哦？今日证人倒是齐全，既如此，就传吧。”
李也辰点头，道：“传赵二。”
差役传下话去，不一时，一个差役快步跑上堂，道：“禀大人，犯人已上吊死了。”
李也辰似是并不意外，只吩咐道：“将尸首抬上来，叫仵作来验看。”
差役领命而去，很快抬上尸首，仵作也来了。检验一番后，仵作道：“禀大人，此人颈上有绳索勒痕，应是窒息而死。”
李也辰下来看了看尸体颈上伤痕，道：“痕迹为环状，看起来不像是自吊而死。你看呢？”
“这……”仵作擦了擦额上的汗，偷眼看了张简芝一眼，低头道：“小人不知……”
李也辰望着张简芝，道：“张大人不来看一看？”
张简芝脸色微变，道：“本官对验尸之事所知不多，不必看了。”
李也辰点点头，亦不再追问，向莫为道：“你来认认，是不是此人？”
莫为道：“正是他。”
李也辰淡淡道：“你可要认清了。”又向张简之道：“张大人，此人大人想必还认得，便是前日刺杀下官之人。”
张简芝看了他一眼，目光微露戾色，冷冷道：“本官自然认得。”
莫为又看了看那尸体，有些犹疑地道：“这……小人看着像是，但是这尸体的样子与活人大不一样，大人如此说，小人倒是不敢断定了。”
堂上一时寂静。张简芝目光阴鸷，盯着那死尸看了半晌，突然抬头深深地盯了李也辰一眼，道：“既如此，便先退堂，明日再审，李大人以为呢？”
李也辰目光与他相对，依然沉静不现波澜，缓缓地道：“就依张大人。”
张简芝冷冷一笑，转回头一拍惊堂木，“退堂！”
第13章　十三、谁为红媒
张简芝退堂回来，已是满腹怨恨。今日方才明白自己竟是被李也辰算计了。原想捏李也辰的把柄，不料如今反倒有把柄落在了李也辰手上。昨夜杀那刺客之事，李也辰自然知道是他所为，如今李也辰将计就计，已是死无对证，若莫为一口咬定那刺客就是黄家之人，刺杀朝廷命官形同造反，此事实是难办。
今日公堂之上，李也辰的意思已很明白：若他将此案依口供轻轻结了，大家便无事；若他定是不肯放过，李也辰便与他对证到底。此事倘若是一般人倒也可使些手段，只是曾与李也辰同朝为官一载，他知道皇帝虽将李也辰贬官到此，心中却到底有几分惜才的，只怕不知何时又重新将他起用，那时岂不难办。
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能依李也辰的意思判了此案。说来他插手此案的目的不过是为隐过黄家刺客之事，再就是允黄绅休妻以便另娶高门。这两件事此时已办到了，只是他到底心不甘，定要将李也辰算计一番才罢。
第二日升堂，依莫为供词判了明绯、柔绯无罪放还，莫为亦改口否认那刺客是黄家之人，此事就此揭过。张简芝以拐带、藏匿良家妇人，致官府误判死罪等等罪名，终于狠狠判了莫为一个斩监候，待报与朝廷复核后便行斩刑。
公堂之上李也辰竟然无话。张简芝审结了此案，也没有与李也辰叙旧的心情，当日便离开桥溪继续巡检去了。
两人淡淡别过。目送着张简芝与众差官离衙远去，莫为已被押入牢中，众差役都散了，县衙大堂上，便只剩下明绯、柔绯与李也辰三人。
柔绯此时满心的惊惧不安，李也辰回头看见她时，便见她双眼泛红地望着自己，轻轻地叫：“大人……”
李也辰对她淡淡一笑，道：“不必担心。”
柔绯望了他半晌，终是微微点了点头。
李也辰沉吟一时，道：“你们暂不要回家，这几日便与徐大姐作个伴吧。”
明绯没有说什么，柔绯只点了点头。两人此时已是有家不能回，虽然洗脱了一身官司，但说是走投无路亦不为过，李也辰有此安排自然也是顾虑到这方面。只是躲得一时躲不得一世，总是要找个安身之所。
柔绯弯腰去扶姐姐，明绯坐在地上双腿无力，一时却还站不起来。柔绯正自低头用力，忽见一双手伸来，示意她让开。她有些迟疑地松了手退开，便见李也辰握住明绯双手，低声道：“冒犯了。”
明绯微微皱眉，以她的力气却是挣扎不得的，被李也辰拉起来顺势抱住，却见他站直身子时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痛楚之色，立即道：“你身上还有伤……”
“不碍。”李也辰站直，顿了一顿，便向柔绯道：“走吧。”
三人一路无言，默默走回女牢。柔绯去叫开了门，徐大姐开门见了三人，脸上一怔，没有说话。
把明绯安置在徐大姐准备的床上，李也辰向几人略一点头，便转身要走了。
忽然明绯道：“等等。”
李也辰回头。她皱眉看着李也辰，道：“你要怎么做？”
李也辰淡淡一笑，“不必担心。”
明绯皱眉不语。
“多谢。”他突然说。见她不解，他又道：“谢你信我。”
明绯一怔，他已转身而去，竟再无话。
“结果……怎么样了？”静默了片刻后，徐大姐问。
柔绯的眼圈霎时红了，眼泪几乎是同时掉了出来。
徐大姐忙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大人不是说没事的么？”
柔绯哭得呜呜咽咽，这几日的事情折腾得她又累又怕，此时一哭起来便收不住了。徐大姐又望向明绯，却见她两眼无神仍在发怔。徐大姐忍不住往李也辰离去的方向望去，心想这究竟是怎么了？
接下来的两日，李也辰一直未再露面。柔绯心中忐忑，担心着莫为，只是性格软弱从来话就不多，这几日也一直没说。明绯亦一直在猜测李也辰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救莫为，虽然猜不出，然而一想起那日他托徐大姐带的话，便暗觉心惊。案子平静地结了，张简芝也走了，她却始终觉得李也辰说得那样严肃，必是要出大事的。
静静望着坐在身边的妹妹，她心中又是忧思万千。柔绯与莫为在一起这半年多来究竟如何，她虽不知道，然而这几日来看着柔绯的种种情状，她自是早已明白了柔绯对莫为的感情。只是莫为对柔绯是什么态度，她还不能断定。且不说这些，即便她发现两人已是两情相悦，如今这种情况，又能怎么办？
“柔妹。”
听明绯唤她，她望向姐姐。
“过来。”明绯唤。
她有些疑惑，不知姐姐要说什么，走过去坐在明绯床边。明绯静静凝望着她，片刻后忽然道：“柔妹，莫为对你怎样？”
柔绯一怔，“他待我很好……怎么了？”
“你呢？”明绯望着她。
“我？我……”她突然有些慌乱，“我……”
正在支吾时，忽然开门声响，徐大姐推门进来，一踏进屋便叫：“柔绯，过来。”
柔绯望了望明绯，明绯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