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纪·锁香楼》第51章


“可是……”我不想让你这样死去。
“此生能娶卿为妻,足矣。”他虽带着笑意言辞却格外诚恳,“其他的,都不用理。”

我和昭淮定在三月完婚,昭泊执意在此之前离开。
“就算以后会忘记这些,我还是不想看你嫁给别人,行不行?”这是他的理由,当着昭淮的面说出的。
然后,他把从爹娘房中找出的那瓶留给他的忆香交给了昭淮,二人一起进了房间。我就在他们隔壁的屋中,凝望着眼前的蜡烛一点点燃着,蜡油一滴滴流下来又凝结起来,心里默默算着隔壁忆香的提炼大概已经到了哪一步。
我以为那会是很漫长的一晚,但并不是,我心中的煎熬被隔壁传来的一声惨叫倏然打破。
忙不迭地冲进去,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脚不能移。
昭淮摔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背对着我,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直裾。听到开门声,他虚弱中急喝了一句:“陌吟,别过来……”
我脚下不稳,握住了旁边的门框,视线怔怔地移向手握短剑的昭泊:“师兄你……”
“陌吟。”昭泊微抬了抬眼,“娶你,他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
【文案】
身在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为妻。
孰料一夜变故生,她成了天子宫嫔。
这不是她选的路,但她只能毅然走下去。
后宫的日子,注定是一条血路,
为了这样或那样的目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争、都在斗,
每个人,都想博尽帝王宠……
、忆故人·烦乱
我在一阵头痛中醒来,眼前的人;穿着孝;似曾相识又想不起他是谁。
他告诉我,他是我的师兄昭泊;也是我的未婚夫;
他告诉我,我的父母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了;
他还告诉我,我受了些刺激;失去了一段记忆……
后来我逐渐意识到,那大概是十二到十六岁之间的记忆。

我再度在一阵头痛中醒来;眼前是床栏的雕镂,不远处,一个人正伏在案上睡觉,是卫衍。
我疾步过去抄起他放在旁边的剑;冲出房门。他被惊醒,追上来拦住我:“女公子,你……”
“昭泊呢?”
“公子出门了,说要办些事。”他对我此番的反应大感不解,“怎么了?”
怎么了?他杀了我的未婚夫还骗了我这么久。

我没有和卫衍解释具体经过,只告诉他:“把枫宁周边十二郡县的灵探都给我调来,对外不许走漏风声。”
卫衍一愣:“女公子?”
“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你别管,我会解决。”
周边十二郡县的灵探,共五十多人,当晚就到了锁香楼。我让他们守在三楼,然后告诉掌柜的和调香师们接下来几日都不用来了。
我去昭泊的房中看过,他什么也没带走,我不信他会不回来。

第三日中午,我看到他的房间内人影一晃,守在外面的灵探即冲了进去。
确实是他。
犹是一身白色直裾,和当年的他一样,和当年的昭淮也一样。他看了看眼前的剑拔弩张,向我道:“看来你都想起来了。”
“是,我都想起来了。”我克制不住语气中森冷的恨意,“是你杀了他……”
我以为、我也希望他给我一个理由,告诉我他究竟为何会突然动手杀了昭淮,他却仅是淡漠地给我了一个字:“是……”他的视线再一次划过我身边的诸多灵探,笑意黠然,“他们若是打得过我,他就不会死了。”
强烈的愤恨在我心中止不住的上涌,眼前这个人,那般体贴地照顾了我多时、也骗了我多时,我的师兄,我的杀夫仇人。
我觉得浑身无力,疲惫地道了一声:“卫衍。”
卫衍会意,示意灵探们动手。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开始这场厮杀,我不知道结果到底是什么,但我很清楚我内心深处那矛盾而又清晰的诉求:一,我不要他死;二,我要为昭淮报仇。
灵探出手也很谨慎,不然任他身手再好现在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呵……身手,朝夕相处这么久,我才知道他身手这样好。
心思的烦乱使我迫使自己垂下眼帘不去看眼前的打斗,直至眼前白影一闪,他破窗而逃。在窗畔,留下一片破损的衣裾,上面是白色的暗纹。
我走到窗前,颤抖着攥紧双手,手心被指甲刻得生疼:“知会知会各地灵探搜捕,务必抓到他;不惜一切。”
听得卫衍道了一声“诺”,我一忖,复道:“抓活的,不惜一切。”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是不想杀他,大概是还想问问他其中缘由吧。可细想一想,问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杀了昭淮,到底是成了我的仇人,最后,我还是会杀了他吧。
这大概是锁香楼有史以来最声势浩大的一次行动,我明白这大概会让隐秘多年的锁香楼由暗变明,却不得不这么做。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每天都有灵探不停的进进出出,报给我最新的进展,告诉我在哪里见到了他、而他又是如何脱身。
师兄,你身手当真不错,演技更是不错。
我在一次次的禀报中,清楚地觉出自己对他仅存的感情被逐渐消磨,嘲与恨却愈盛。
四个月后,司探卫衍的亲笔信被一路快马加鞭地送进了锁香楼。他们终于在梧洵抓到了他,现在正往回赶。
这些天枫宁一直在下雨,持续着阴霾,但这阴霾比起我的心情算是很晴了。卫衍走进来的时候浑身都湿着,向我一揖:“女公子。”
我看着他的样子,很有些歉意,福了福身:“辛苦。先去换衣服吧,我现在也不想见他。”
“那……”卫衍显出迟疑之色,“怎么安置?他受了伤昏迷着,是送回房还是去找个客栈?”
我一思索,逼着自己冷漠以对:“先放院子里吧,你派两个人看着。”
“……万一出了事。”
“大不了就是死了。”我脱口而出,这四个月来,我的心确实硬了很多。
卫衍领命而去,我走到窗前,本想看一看雨景舒缓情绪,视线在看到院子里的他的时候倏然拉回,狠狠关上窗子。
不知他伤得有多重,外面又下着雨……我强自抹去自己生出的心软,告诉自己,如今在这个世上,他是最不配让我心软的人。
我打开柜子,取出一壶酒,温好,去敲卫衍的门。
卫衍打开门,见是我,一怔:“女公子有事?”
“没事,心里烦,喝一杯?”
他侧身让我进去。
说是找个人陪我喝酒,实际上是各喝各的,谁也不开口。我连灌了好几杯,卫衍才忍不住拦住我说:“也许我不该问,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的变故让锁香楼上上下下云里雾里,怎么就突然和他反目成仇了?”
我又仰头灌下一杯,酒杯重重放在桌上:“云里雾里?好,那我告诉你,他杀了我的未婚夫又抹去了我的记忆。”
卫衍愣住,不再说话。
“当初……池疏梅那桩生意,你问我怕不怕遭报应。现在报应来了,这么快这么狠。”又是一杯,一股辛辣冲淡了心中积攒的重压,我笑出了声,“他一直待我那么好,原来一直是在骗我……”
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下去,和卫衍发泄着心里的不快,耳朵却一直不受控制地去听窗外雨声,在那雨中,还有一个人……
曾经对我那么好的那个人……
真庆幸我的酒量并不是那么的好,在大雨变成暴雨之前,成功地将自己灌没了意识。
醒来后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检查了一番,衣衫齐整……好吧,我不该有这种担心,卫衍不是那种人。
揉着发沉的脑袋坐起身,第一反应却还是冲到窗边去看他是否还好。
但……他竟不在。
我慌张地拉开门,一声“卫衍”刚脱到嘴边,见对面他的房间外站着四名灵探,当即明白了。信步过去推开,确实是他在。他已经醒了,面色苍白,蕴起一缕笑意:“陌吟……”
“卫衍!”我大声喊来卫衍,心里窜着火气质问他,“谁许他上来的!”
卫衍滞了一瞬,有力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强行把我拉出房间,关上房门,告诉我:“我吩咐他们带他上来的。”
“你凭什么!”
“凭你根本不忍心他死。”
“谁不忍心他死了!我早说过大不了就是死了。”我怒目而对,他拔剑提到我面前,“那这个给你,你现在去杀了他就是了,省得耗着。”
“你……”我一噎,看看他手里那把剑,却没有勇气抬手去接。
卫衍笑笑,回剑入鞘:“都说酒后吐真言,你知道你昨天酒后吐了什么‘真言’么。” 
我看着他,他说:“你哭着对我说……”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我条件反射的反应。 
“什么?”
“没事……没事……你说……” 
“你说你宁可永远找不回来那四年的记忆也不愿意杀他,可你偏偏想起来了。”卫衍叹了口气说,“既然明明狠不下心,又何必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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