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第85章


陈端韶冷笑一声,道,“你能安什么好心?送我回陈家堡?是打算在路上害死我吧?省得脏了你苏家的地!”
苏濯不露怒意,端着换过了温水的盆子往屋里走,一壁走一壁道,“陈少堡主身上中的毒绝不是无解之毒,我手上就有一份解药。而要我给陈少堡主解药还有一个条件,”她四下里看了看,低声道,“带我一起离开苏府。当然,陈少堡主信不信,是你自己的事。”
陈端韶还是端着一副不信的模样,却也不再开口讽刺了,跟着她一同进了屋里。
他有更需要询问的事情,一等苏濯放下水盆,便立即声色阴沉地问道,“妙音呢?”
苏濯晓得他必要问这个,也不做纠缠,直接道,“去泰逢山了。你要去吗?”
陈端韶一愣,“泰逢山?”他自幼极少出户,对这名字可谓是陌生至极,竟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是何处。
苏濯倒没料到他会无知至此,只当他心里有了数目,道,“我如此坦诚相待,想必陈少堡主是可以听进去我的话了吧。”
陈端韶不动声色地望了她许久,“你为什么要离开苏府?”
苏濯含沙射影道,“你讨厌的,我也讨厌。”
陈端韶笑起来,道,“苏三娘,没想到你这么恨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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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端韶的最后妥协让苏濯感觉略微有些意外,似乎是有些太过顺利了。
他两人约了夜里三更时分,在苏府东南处偏门相见。
各打了各的算盘,是一副融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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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濯向苏澈回报了漏五更时要相送于陈端韶一事。
苏澈听了,也并不表露出是否疑其有假,仅仅一笑而过,倒是重提了百问楼之事,“明日一早,我便备车于苏家门口,往百问楼去做接掌事宜,你且记得勿耽搁了时辰。”
苏濯从袖中掏出苏洵的信笺,放在面前案上,道,“这个先置于大哥处,明日起得早,我担心忘了。”
苏澈看了信笺两眼,嘴角微弯,毫不客气地将之收入囊中,柔声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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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信笺后,苏澈对于苏濯的监视很显然地就松懈了许多。他不再强求苏濯在振衣阁中留宿,而是准许她回别居住。
对于他这般的知书达理,苏濯不报以连夜遁逃简直是辜负了他的一片真情。
因此,一守到三更天,她便潜往东南偏门,与陈端韶照面了。
偏门也有些许守卫,但远没有正门来得森严。他们接到命令说是五更有人出门,不过三更天却见陈端韶马车,不免起疑,带头一人便走上前来相询道,“可是陈少堡主?”
陈端韶自驾了马车了,这会儿也是驾了马车走,苏濯躲在车厢里头,他只身在外头策马。
既然有人问,他便道,“是。”
其中有一名侍卫又道,“大公子说是五更天有人出入,如何少堡主提前走了?”
陈端韶神色澹然,毫无慌张之意,语调平和道,“我不喜欢苏府。”
方才发问的侍卫向他鞠了一躬,道,“这样却是有违大公子命令的。陈少堡主要是不介意,不如先让小的们前往一报?”
陈端韶将马鞭一抬,道,“不必了,你们不过是疑心我车上载了什么要紧事物,还劳这心思,找个妥帖的进我车厢里探查探查就行了。”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阵,还是刚才的侍卫开口道,“陈少堡主思归心切,出的也确实是个好主意,容小的上去看看。”
见旁的侍卫俱不反对,他便自后车厢门入了里头。
不等他坐稳,陈端韶忽然高高抬起马鞭,一鞭子狠狠劈到马屁股上,大喝了一声“驾!”赭马吃痛,惊啸一声过后便以极快地速度冲奔了出去。
后边的侍卫追赶不及,连忙返身跑回了苏府,是要去向苏澈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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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落在车厢里的年青侍卫一抬眼,便和苏濯打了个照面。
与此同时的还有抵在他小腹上的一把匕首。
苏濯冷冷望着他,“你是谁?”
侍卫扶正了头上铁盔,从容答道,“无名之辈。”
苏濯自是不信,也没耐心再听他狡辩,趁着他姿势未定,不宜暴起之际,伸手就往他面庞上抓去。
侍卫略略侧脸一闪,只教她从面上抓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外面森冷的光线照进来,在车窗开阖之间把这侍卫的整张脸照得若隐若现。这脸颊的线条细致柔和,眉眼俱是熟悉,嘴角噙着一丝漠然笑意,正是许久不见的肖月半。
、九十三折
苏濯手上劲道不松,道,“你如何在此地?”
肖月半将头上的铁盔摘了,放下一瀑青丝,照着惯常的冷然语气道,“不见川接了个活,是苏家下的玉牒。川主见是熟人活计,就让我这个老熟人来做了。”
苏濯冷眼把她望着,“果真是不见川好一条走狗,你要把我像沈判一样杀了吗?”
肖月半探手捏住匕刃,道,“正相反,我是来请三娘杀我的。”
苏濯惊道,“你做什么?”一壁说,她一壁将匕首往回抽。
肖月半紧紧将匕首攥住,握得满手淌血,道,“请三娘成全十五!”
苏濯喝骂道,“你何必用这苦肉计来激我!你杀了沈判,难道还想活命不成!”
匕刃滑腻,肖月半再拿捏不住,便挺身上前了一些,直将腹部抵到刀口,道,“我命归不见川,杀人本就是迫不得已,杀先生,则是不得已中的不得已。但我既然下得了手去杀他,就不打算独活。”
苏濯看她模样是于心而出的苦痛,心下生了犹豫,“你为什么要等杀了他之后才来后悔?”
肖月半微微笑起来,道,“我会去到先生身边,是因为贾从善在初登上首辅之位时就向不见川下过玉牒。他要先生不能在他之后死,能早则早,不能早,至少也要同他一起死。当时我哪里会知道自己会钟情于先生?后来……即便一推再推,终还是到了不得不杀先生的时候。命归不见川,又没有勇气办法脱出不见川去的人,违背不了不见川的命令。”
苏濯不由想起闻人越来,心道,“两人道路终归不同,一死一伤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打从一开始就不要认识。如今闻人越厌恶我毁了他的情报来源,我又是百般苦衷不得吐诉,正和肖姑娘是一样的……”她想着心酸,便道,“你自察对不起沈判,所以刻意接了眼下这个活,要来讨死?为何不自行了断?”
肖月半身子颤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情绪的喷薄,她道,“不见川的人只能死在任务上,不能死在自己手里。何况我于之前就接到消息,得知你因些个缘由施展不出武功,又被囚禁在苏大公子眼皮底下。其实用不了武功倒也无妨,你在苏家总是安全的。只是按你的性子,是绝不肯坐以待毙的,肯定要想法子逃出苏府去,可你一旦踏出苏府,玉牒就要起作用,苏大公子就要你的命。因此,如果换了不见川其他人来,哪怕只是个武功低微之人,也能在瞬间取你项上人头。”
苏濯蹙眉道,“不见川也真是神通广大,竟连我武功被压制了这种小事都知道。”
肖月半又朝她凑近了一些,道,“不见川无论是要谁的命,之前都会做足功夫,知道这些可不难。”
苏濯后退一步,道,“别再过来了,莫非你真要我动手杀你?”
肖月半面露笑意,道,“是的,请了。”
苏濯总觉内有隐情,不想动手,便道,“可惜,你来得太晚了。我已答应别人,不会再杀人了。”
肖月半低下头,笑着笑着哭了出来,她道,“请苏濯成全我!十五入不见川,是没法回头的事情;肖月半爱上先生,同样是没法回头的事情。杀他与不杀他,都是我份内应该,只是杀他,我活,不杀他,我死。”
苏濯闻言一顿,“不杀他,你死?什么意思?沈判没有死?”
肖月半半带哽咽道,“不见川已经起了疑心,着人来问过我六七次了。我若不死,他们总有一天会从我口中套出话来。为了先生的安危,我……我只能想出这一个法子。”
苏濯斟酌地问道,“沈判在何处?”
肖月半避让道,“他在最安全的地方,不见川绝对想不到。不过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你如今自身难保,我不想拖累你。”
苏濯忖了片刻,“你怕不见川会用法子来对付我?”
肖月半点头答道,“正是此意。十五此生没什么朋友,你是唯一一个。他日你若能找到先生,或可跟他托庇于一处,这是十五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了。苏濯,保重了。”
还不等苏濯回过神来,她忽然松开手合身一扑,直将心中对着匕首插了过去。苏濯的眼睛还在盯着她沾满血迹的右手看,转眼之后,身上却溅满了来自她心脏的温润热血。
太快了,苏濯抱着她逐渐失去温度的身子想,怎么天底下会有这种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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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停了马车,陈端韶猜想她是要抛尸荒野,便在车厢外回喊道,“我觉得,要再往偏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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