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第87章


陈端歆急了,怒斥道,“你是连姊姊的话也不听了吗!”
陈端韶笑嘻嘻道,“难得不听一次嘛,姊姊你放手,你……”他抬眼看去,却见陈端歆低着头,竟而不肯看他,这才一愣,茫茫然地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方问道,“是不是……妙姐姐……出什么事了……?” 
陈端歆不吭声。
他又扭过头去看闻人越,“你说!”
闻人越点点头道,“我先前就说了她中了蛊毒。”
陈端韶一听又笑了,“刚才山腰上的姑娘不是说了吗,她挺好的呀,闻人越你别吓唬人。”说着,他用力一甩手,脱开陈端歆的桎梏,跌跌撞撞地向着唯一一间卧房冲了过去。
陈端歆声嘶力竭地叫了两声,见是叫不住了,只得追了上去。
闻人越拉住也想进去的苏濯,低声道,“有什么,你不如去问司香瑜吧。”
苏濯停住脚步,“也好”
·
司香瑜将自己闷在草药堆里,与世隔绝了似的,听不到旁人说话。
苏濯想问他妙音的情形,但说了六七次,他也没给过一点反应。苏濯没有别的法子,只好跟闻人越商议道,“你们可曾问过小影,是否她就是蛊主?”
闻人越摇摇头,道,“这个我并不知道。”
司香瑜自草药堆里抬起头,道,“不是她。”
苏濯不信,道,“她说得不一定是实话,你确定不是她?”
司香瑜笃定道,“不是她。”
苏濯没辙,“若我没有猜错,一定是小影下的,对吗?既然是她下的,你如何肯定她不是蛊主?”
司香瑜不说话。
苏濯看他不想接话,便站起身,从袖里取了一个锦囊出来,递将过去,“妙音已经这样了,这玩意儿也该给你了。”
司香瑜伸手接过,当着苏濯跟闻人越的面将其拆了开来。
不想里头装着的却不过是一只灯笼的布面,画着副簪花仕女图,隐约是妙音的模样,但边角处有些烧焦了。
里头还包裹着一只更小的锦囊,散发着阵阵异香。
苏濯大惑不解,司香瑜却像是顿悟了似的,苦笑了出来。
、九十五折
司香瑜一壁喃喃地念着“原来如此”,一壁将小锦囊抖开,用一碗水泡了。他端在唇边刚要喝,忽然又将碗放下。
他起身道,“我先去洗个澡,这碗水你们帮我看住,千万莫让旁人碰了。”
苏濯心里有疑窦,便道,“这不是毒药吧?”
司香瑜笑笑,道,“怎么会呢?”
说罢,他只身向外走去。
苏濯同闻人越对视了一眼,她还有要劳烦司香瑜的事情,不想他从容赴死,便有心要将这碗水倒掉,重换一碗,反正这玩意儿入水后无色无味,想司香瑜也不能察觉的。
闻人越阻止道,“他们间的恩怨,自有他们自己去做,你莫插手。”
苏濯蹙蹙眉头,想要辩驳,又不想违拗他,只好不情愿地坐下了。
·
司香瑜回来得很快,他换了一身新做的青衫,衣角处还有一条没纳好的棉线露在外头,一头湿漉漉的发丝拿桃木簪子简单簪了,面上的胡须也刮过了,看来很有些精神劲。
苏濯指了指衣服上的棉线头。
司香瑜将衣服提起来,用力一扯,棉线没扯掉,反倒把线头扯开了。他一霎间红了脸,有些局促地解释道,“我……我笨手笨脚的……”
苏濯从袖里拿出匕首,帮他把线头割去。
司香瑜拍平青衫,自己低着头看了许久,又向闻人越询问道,“好看吗?”
闻人越点点头,“是谁亲手做的吗?”
司香瑜笑笑,道,“小影做的。她先前给我做了很多鞋子袜子,都不成样,只有这件青衫做得不错,我一直没舍得穿。她以前这么小,现在都这么大了。”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像个老头子一样感慨着小影的成长。说罢,他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个靛色瓷瓶下来,递给苏濯,道,“这个给三娘,软筋散的解药。”
苏濯赶紧接过了,谢道,“不愧是神医,一看就知。”
司香瑜坐在离他们稍远处,道,“你走路脚步声重了许多,可知是内力被人封了。江湖上用的就是软筋散,我不过是猜一猜罢了,可巧是猜对了吧?”
苏濯笑眯眯地点点头,道,“谢过神医。”
司香瑜笑盈盈的,拿起刚才摆在桌上的水碗,喝茶似的悠闲地啜饮了一口,“很久之前,苏濯就说过想听一些往事,对吗?”
若是回半个月之前,在她还在苏府里闲适地考虑着要怎么对付不见川时,偶然里或会有些闲暇时,想要听听他和妙音间的过往。但现在苏洵和苏辅之生死未卜,不见川只手遮天,她早就没有闲心去听他说什么了,只想带着软筋散的解药,往百问楼去,询一询他们的下落。
不过司香瑜都开口了,她再拒绝,是非常不妥的,于是她颔首道,“神医请讲。”
司香瑜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我本来是不愿同外人说这些的,可妙音把锦囊给你了,说明她想倾诉,想告诉你,许是为了以她之前车之鉴来给你做些提醒。”
苏濯看着他,将他话里的“前车之鉴”四字重复了一遍。
她想起怀里断掉的簪子,又想起苏家和“沉船案”间不可推卸的关系。倘如闻人越知道了苏澈是沉船案的主谋,他是会连带着整个苏家一起恨,还是只恨苏澈一个,抑或是直接释怀了呢?苏濯想也不敢想,只去做最坏的打算。她不爱苏辅之,讨厌苏澈,但她毕生的憧憬是苏洵,她不想害了苏洵。所以她不能做像十五一样的蠢女人,她不能跟闻人越提起沉船案的真相。
司香瑜娓娓道,“妙音师妹,她原姓为殷。在十数年前殷家曾因被人陷害,而于一夜之间被满门抄斩。甫时去远方探亲的师妹,躲过了一劫。”他淡淡地叙述起往事来,“而后,她辗转流落到这里,被当时江湖上有名的妙手圣医收留,也就是我们的师父。师父在知道她的身世之后,便让她随他姓,庇护她,教导她,将她当作女儿。
“师妹与我追求不同,她志在得报大仇,因此努力学毒,希望有朝一日能亲手除去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比师妹虚长两岁,又在她之前入门,因而受她唤一声师兄。师妹对道路方向不甚了解,只要出门,就必迷路,师父年纪大了,因此每次都由我去找她回家,有时候实在找不到,我就站在泰逢山脚下,执着灯等,无论多久无论天气,我只是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她找回来为止。
“天长日久,我与她年龄相仿,互相间照应又多,暧昧生情乃是必然。于是就有了这副以她为模样的簪花仕女图,她说想要在我等她时也恰似她陪着我等一般。两情相悦,何等缱绻。年少时,我不工笔墨,倒费了许多灯笼面。
“后来见她报仇一事总是颇多阻碍,我便有心相帮,不想……是帮出了麻烦。我年幼时跟她一样,是改了姓随的师父的姓,所以她一直不知道我姓司。后来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不得不杀我了。”司香瑜低下头,“她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在朝中为官,是为言官,善恶不分,忠良不辨,终遭报应,大快人心。她誓将他全家屠尽,一个不留,纵有漏网者,亦万不可恕,虽远必诛。这个言官,他姓司。与我爹爹,恰是同一人,而此时此刻,我司家所余的,也不过是我一人。
“她犹豫了三年,终于狠下决心,给我下了毒药,要取我性命。但此事为师父所察,他不愿我们相杀,因此替我将毒药喝了,且要师妹忘记仇恨,权当是报了仇了。师妹始终是过不了这个坎儿,也自觉十分对不起师父,就此离开了泰逢山,一直都没有回来。
“当初她用来杀我的毒药,便是这碗‘殷离’。”
苏濯听罢,心道,“原来所谓司香瑜弑师一事,是这般原委。只是为何时隔多年,还是放不下仇恨呢?他们的师父已经做了这许多,难道终究是不能解开这份怨仇?”
闻人越愈发捏紧了苏濯的手,他道,“妙音此仇之大,确实不能说放下就放下。可她把‘殷离’交给你,便是希望你自做选择,并不是逼你去死,神医何必……”
司香瑜微笑道,“见了这锦囊,我才想起,妙音于蛊毒一事上,是小有研究的,所以蛊主其实就是她自己。她不能放下仇恨,又不忍心杀我,如今又见了小影在我身边,定然是有所误会。之所以她选择自杀,始终是因为她爱我。她不仅不是逼我,还是要教我知道,她一生恨我,我不必对她有所留恋。可她不在了,我又怎么独活?师妹她不知道,在比这更早更早,早到我等待五年,等的人却杳无音信时,我就已经发誓——她若不归,我命何谓。”
他话未说完,唇角已经流下黑血。
苏濯倏然起身,惊呼道,“司香瑜!”
外边忽地窜了一个黑影进来,掠过苏濯跟闻人越,落在司香瑜面前。她满面泪?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