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之花》第40章

“你累不累？”许云清看着他，“我想聊会儿天。”
“还成，倒时差我也睡不着。”他拉开门，“进来吧。”
“说吧，说什么？”唐冉打开箱子，“需要我看着你听你讲吗？要是不用，我一边收拾一边听你说？”
“你收拾。”许云清抱着手臂，“我就是，就是有点……”
他叹口气，“我好像不想结婚了。”
“不想结婚了？”唐冉转身去衣橱里找了把衣架，“你已经结婚了，婚礼只是一个仪式，登记注册就代表你结婚了。”
“哎呀，我知道。”许云清嘟嚷一句，“我……我觉得我没那么想和她共度一生。”
“你前段时间可不是这么说的。”唐冉看他，“是因为筹备婚礼事情太多了吗？还是太紧张了？”
许云清靠着床沿坐下，“我不知道。我和小霜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吵也吵过，闹也闹过。分手也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但是每一次，其实我心里都知道，我们会复合的。太多年了，真的，我不知道我们除了结婚还能有什么其它选项。更何况……”
“更何况孩子都有了，是吧？”唐冉坐到他旁边，“你就是太紧张了。”
“其实我能感觉到，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们可能不会现在就结婚。那天查出她怀孕以后，我们都很高兴。我这也快三十了，小霜比我还大一岁，这个年纪，要不是因为职业特殊，早该要孩子了。我当时一激动，就求婚了，她一激动，就答应了。”他笑一笑，“不是第一次求婚了，难得这么顺利。”
“所以你到底想不想结啊？”
“以前挺想的，现在……”他苦恼地摇头，“哎呀，好烦啊。”
“你就是太焦虑了。”唐冉安慰道，“仪式结束就没事了。”
“但愿吧。”他托着腮，“唐冉，你说我是不是没有那么爱她呀？”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会读心。”唐冉好笑道。
许云清不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就像小时候写作文，我审了题以后其实有很多思路，但是能确定的只有一种，哪怕这种只能得六十分，但是至少及格了。我也想试其它的啊，可能会更好，但是我不敢你知道吧，我怕格都及不了了。”
“但是真的只得六十分，你又不甘心吗？”唐冉看看许云清迷茫的神情，轻声问，“你想过的其他思路是什么？”
“没有意义了，我不敢的，我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许云清苦涩一笑，“及格也行了，比什么都没有强。”
唐冉理解地拍拍他的肩，不再言语。
许云清坐了快半个小时才走，中途有几次，唐冉觉得他可能想再说点什么，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提。
“我回去了，明天还要排练，你也早点休息。谢谢你啊，聊了我好多了。”
唐冉把他送到门口，“行，你也别想太多，放轻松点。”　
“立阳会来的吧。”许云清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他答应了。”
唐冉看着他泛白的指节，一个长久的猜测有了答案，“会吧。他答应了你的事，不是一向都做了吗”
第二天的排练简直兵荒马乱，唐冉从来不知道婚礼仪式是一件这么复杂的事。
“累死了，比拍戏还累。”唐冉靠在江宁身上，打了个哈欠。
“明天可能还累点。”江宁替他捏着脖子，“这样好点没？”
“嗯，你手可以再重点儿。”唐冉仰了仰头，“又是谁？你去开下门。”
江宁走向门口，唐冉飞快地坐直身体，看了眼房间里没什么不恰当。现在刚过六点，天还亮着，来个人也能解释。
“你在啊，唐冉呢？。”
“在里面。”　江宁错开一步让许云清进来。
“唐冉。”许云清扬声叫到，“陶立阳给你打电话了没？”
“没有啊。”唐冉没想到是许云清，“怎么？”
“他刚给我发了条信息，说他不来了，我打电话他也不接。”
唐冉看了眼手机，没有未接来电，“的确没打。”
“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许云清连衣服都没换，一头汗。
江宁递了块湿巾给他，许云清接过去，连谢都忘了说。
“应该没事，我一会儿打给他试试。”唐冉实在没料到忽然来这么一出，但许云清这么焦急反倒让他不得不镇静下来。“不过他说不来，就算现在联系上了，也来不及了。你亲友里面还有年龄合适可以当伴郎的人吗？”
“亲戚里面没有，大部分都是家里的长辈，几个堂哥表哥也都结婚了。”许云清拿过桌上的茶杯，一口气灌了一半，“朋友我就没请几个，就算有，让我怎么去说？说陶立阳答应了，又临时反悔他不会真出事了吧？”
哪里能有什么事，你结婚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事，唐冉心想。末了说，“你想找谁去，要是不方便开口，我去帮你说。”
“我也不知道，我先去找份宾客名单看看……要不”他说着，突兀地一指江宁，“可以吗？”
唐冉愣了愣，稍加犹豫之后，“行吧。”
江宁看看唐冉，笑了笑，同意了。
“我以为我是来打酱油的。”送走许云清后，江宁道。
唐冉比了个手势，让他先不要说话，给陶立阳播过去。
铃声只响了一秒就被接起了，“解决了吗？”
“你还有脸说，当时让你不要答应他，你非要打肿脸充胖子，临了了又来放鸽子。”唐冉语气不散。
“你不是在吗？总不会收不了场的。是江宁顶上了吧？”
“是。你早计划好了是吧。”
“没有。我一直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今天都到机场了，我……，我还是做不到。”陶立阳的语气听起来毫无生气，带着强忍的哭腔，“我真的做不到，我没办法……”
唐冉皱眉，骂他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等陶立阳平静下来，才道，“你上次也说了，总会过去的。你不来也好，我本来一开始就不赞成你来。”
“替我和江宁说声抱歉，把他拖下水了。”
“没有的事，你好好调整一下，我回来了再约。”
“你都快成我代理人了。”江宁走过来，抚抚唐冉紧蹙的眉头，替他按起太阳穴，“一面替我答应人去做伴郎，一面又替我说没事。”
“那不然呢？我还能打个飞的回去揍他？”唐冉看向窗外。
这是一件海景房，黄昏时分，晚霞布满整片天空。唐冉看着太阳慢慢坠下去，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海平面上，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等到最后一抹光线消失，江宁才听到了唐冉下一句话。
“There　are　only　two　tragedies　in　life：　one　is　not　getting　what　one　wants；　and　the　other　is　getting　it。”
因为陶立阳这件事，唐冉一整晚都没睡好，到了第二天婚礼现场还是精神恹恹。
江宁递一罐咖啡给他，“感觉你才像是被逼来的那个。”
“委屈你了。”唐冉把咖啡接过来，喉结动了几下，全灌下去，“昨晚没睡着。”
“看出来了。”江宁又拿了两颗薄荷糖给他，“一会儿就是仪式了，好歹还得站上去当个背景板，坚持一下。”
唐冉被他逗得笑起来，看见不远处许云清和李霜迎接宾客的背景，笑容又淡下去。
许云清和来往宾客热情地握手寒暄，丝毫看不出那天对唐冉说着不知道的样子。李霜站在他身边，小鸟依人。任谁看，都是天造地设一双璧人。
整场仪式弄得很煽情，他们相恋多年的点滴通过一张张照片展现在来宾面前，配合上背景音乐和司仪的讲解，有不少女士都红了眼眶。
唐冉看着大屏幕上的笑脸，心里却很难感受到喜悦。
“我觉得我也不该来的。”
江宁不太赞许地看看他，“你太偏心了。”
“我知道。”唐冉心里很矛盾，他和陶立阳的确关系更好，但许云清也是真心实意地拿他当朋友看。可他作为唯一一个见证了陶立阳多年漫长暗恋的人，又在不久之前确定了许云清对此并非一无所知之后，实在没办法毫无芥蒂地表示祝福。
“过去那边。”江宁拉他一下，打断了唐冉的思绪。
“干吗？”
“抢捧花。”江宁引着他走，“本来人就不太多，未婚男女都过去了。难道你是已婚？”
“我是啊。”唐冉脱口而出。
江宁悄悄捏下他的手，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
他俩凑数一样站到最后。李霜手持着捧花，背对后方的人群。
“一，二，三。”　
洁白的铃兰花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