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凤业》第146章


掌药太监面对言离忧的斥责态度傲慢,袖着手白眼直翻,阴阳怪气冷笑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司药库的老人,就该明白我这手从没抓错过药,御医馆那边送来什么方子我就出什么药材,就算出了错那也是药方的问题。最近御医馆也真是的,什么庸才废物都敢收进来当医官,自己开错药方不说还要赖在别人头上。呵,当我们司药库好欺负是么?也不吐口吐沫看看自己德行,呸,给脸不要!”
言离忧只是个未挂职位的替补医官,而司药库这位掌药太监已有十余年掌药生涯,不大不小也是个八品内务,两相冲突自是言离忧占下风。旁侧锦贵人见言离忧怒气冲冲,急忙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话,陪着笑脸将一块碎银塞到掌药太监手中:“许公公送药辛苦,这点儿心意您收着,以后娘娘这边需要什么药还得靠着许公公帮忙跑动呢。这丫头新来不久,不懂宫中规矩,之后我会好好教训她,许公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看在我和娘娘的面子上原谅她这一回吧。”
那太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收了钱又唾了言离忧一口,趾高气扬踩着小碎步离去。
绢妃素来胆小怕事,刚刚言离忧与掌药太监这一吵,她的脸色便从秀雅的粉红转为苍白,捂着心口细声抱怨:“好端端的与他吵什么,凭这身份你吵得过吗?平日里我离不开药,都是托许公公来回走动送来,你得罪了他,自己没什么大碍,不好过的却是我和锦姐姐,哪有这样拖累人的?”
“娘娘莫气,言大夫不是故意的,毕竟弄错药这种事可大可小,马虎不得,万一传出去上面追究下来,是谁的责任总要有个说法才行。”
锦贵人早看不惯许公公作威作福的态度,加上与言离忧关系亲近,不得不开口为言离忧辩白。哄着绢妃进卧房休息后,锦贵人将言离忧拉到自己房间,长出口气,犯愁地摇了摇头:“妹妹这脾气要改改,须知道,在宫里有些人是不能开罪的。就譬如那许公公,我们这种不得宠的人有个头疼脑热全靠他往来送药,还是不要与他交恶为好。”
“可是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写错药方。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有粗心大意的时候,总不会每一次都是错的吧?”言离忧余怒未消,音量要高于锦贵人许多,“我还奇怪为什么娘娘服了药不见好转反倒加重病情,原来是司药库在后面捣鬼,幸亏多个心眼儿让人留下一碗药,不然事情闹大我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言离忧对医药十分热衷,细心仔细更不必说,锦贵人也不相信她会写错药方,然而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怎么也不能直接把责任推到司药库头上,只温言劝言离忧不要生气,其他也无法多说些什么——后宫是是非非是打发闲暇时光的最好药剂,纵是平日里足不出户,锦贵人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一些关于言离忧的传闻,关系上可亲近,但她心里明白,这些表面看不出门道的怪事是参与不得的。
偌大的皇宫没个真正信任自己的人,这让言离忧不由感慨人心难测,感慨感慨便又想到温墨疏,一个人窝在房中呆呆发愣。
她觉得自己和温墨疏很像,都是不想涉入纷争却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温墨情说,皇上把她留在宫中是为了牵制温墨疏,进而平衡温墨疏与温墨峥两方势力。温墨峥她见过,那少年皇子虽然青涩未褪却在政事上有着丰富经验和远大抱负,再加上百姓拥戴、有足智多谋的君无念辅佐,必定对温敬元的帝位有所威胁。
可温墨疏呢?他只想远离尘嚣安心养病,过自由自在与世无争的日子,偏偏皇上提防畏惧他又想控制他,无论是进还是退,他都无路可选。
言离忧抱紧软枕松松垮垮靠在床榻上,一身疲惫难以言表,孤助无援的局面令她忍不住怀念起有温墨情和碧箫在的日子,想着想着,蓦地一阵心慌。
“你太依赖我和碧箫了。”
她只是突然想起温墨情这句话而已。
第143章 同门之叙
经历过大火洗劫后,近半宫殿受到连累的青莲宫进入漫长修缮阶段。
地面上的青莲宫在工匠们叮叮当当的锤声中一点一点恢复原貌,而地下部分正在被温墨情一寸寸探索,至君无念跑来查看修缮进度时,偌大的地宫就只剩下最后一角尚未探明了。
“玉玺果然还是没有下落吧?前几天有人在朝上提到玉玺,皇上随口编了个理由敷衍过去,尽管没人继续追问,大概皇上的心里还是会有些急,也许这三两天就会派人来追问进度。”君无念望着杂物堆里盘膝而坐的温墨情,笑弯的眼睛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
“找到好,找不到也好。找不到的话就可以借追查之名拿继续着朝廷的钱肆意挥霍,连费脑经营都不必,何乐不为?”温墨情头也不回,动作飞快地整理着一堆杂物,“丢下你那位不成熟的皇子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不好意思开口就走吧,我忙着,没时间跟你扯废话。”
君无念斜倚石壁,眼眸微微一眯:“要说的事很多。第一,我先问你,浅寒查出寿宴当日置放火药并追杀你和言姑娘的人是庆国侯,因着你中毒令他大怒,不但一把火烧了侯府还亲自把逃走的庆国侯抓回来,当着一众家臣的面将庆国侯手脚打断丢进毒虫堆里,但他却没有继续对言姑娘下手,是因为你们已经私下和解么?”
“用不着和解。他要除言离忧是因为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今言离忧跟随二皇子回宫,这误解自行解开,他自然再没必要出手。”
君无念若有所思点头,沉吟少顷又道:“我知道你很在意谁登上皇帝之位,先前你暗中帮助温敬元是看他行事果断、作风严明,可现在妖妃佞臣当道,温敬元失去明智决断的头脑,你还打算支持他到底吗?如果另有打算,那么你倾向的人是谁?二皇子么?”
这问题总算能让温墨情稍微往心里去,停下手中动作,揉了揉僵硬肩膀:“明知故问。当初你选择四皇子时我就不同意,是你一意孤行不听劝阻,而今又想来说服我去帮你身后那颗幼苗?就算没有二皇子,四皇子也绝对不会成为我的选择。”
“殿下还年轻,阅历少,难免会有些疏漏之处,但论及对渊国的忠诚,没有人能出其右。”君无念失去笑意,难得认真起来。直起身走到温墨情身旁,君无念把玩着一支蒙尘的折扇,眸中透出回忆之色,语气亦变得柔和:“我明白你和师父的担忧,殿下单纯容易轻信别人,你们是怕他有朝一日被奸臣蒙骗摆布,可我却不怕——那年殿下舍命相救时我就下定决心,只要我还没死,一定会护他成为最贤明的君王,不教任何阴险小人靠近他,污染他。”
“人心难测,你怎么知道以后他不会信任别人抛弃你?再说那年你本就能轻松脱身,要不是为他也不至于身陷险境,他救你?真是笑话。”
“他有这份心思足矣,何必追究结果?”君无念叹口气,自嘲笑了一声,“罢了,不逼你了,早该知道你这执拗的脾气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你之前说要我替你注意言姑娘在宫中的安全,作为交换我可以问三个问题,而你有问必答,那么去掉刚才的两个,现在我该问你第三个问题了,这个问题正与言姑娘有关——墨情,为什么你这么护着她?当年你为赫连茗湮也没做到这般地步。”
自从君子楼其他人介入后,有关言离忧的问题总是尖锐突兀,让温墨情难以回答,这次也同样。
坐在杂物堆中沉默半天,温墨情忽然起身,推开君无念取过他身后浸湿的汗巾擦了擦手,而后跨过重重障碍一步迈到石室门口,错身而过时语气清淡:“因为我离她最近,也是看她时间最久的人,所以我知道她很特别,特别到……”
温墨情话说一半,另一半重点内容迟迟不肯接续,君无念不由发急追问:“特别到什么?别吊胃口!”
“我只许你三个问题,这是第四个了,没必要再回答。”计谋得逞的温墨情挑起嘴角一抹浅笑,炫耀似地拍了拍君无念肩头,“你这奸商做得还不到火候,多磨练几年吧。”
“你——姓温的,你给我回来!好,你不回答可以,欠我那四万多两银子该还了吧?!姓温的!你别装听不见!”君无念气得跳脚的场景可不多见,温墨情半挑眉梢听着自己炮制的好戏,大步流星朝地宫出口走去,留下温和形象大损的君无念又喊又叫,风范全无。
喊了大半天嗓子都哑了,见温墨情步履匆匆消失在甬道拐角,君无念自知追债无望,沮丧叹口气后又声声苦笑:“一个二皇子也就罢了,偏偏连最不该动心的人都陷入其中,真是鬼迷心窍。你说是吧,浅寒?”
长明灯照耀不到的黑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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