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第47章


“太祖爷爷不想当皇帝,他爱的不过是打江山的征服感;父皇不想当皇帝,他一生最大的愿望只是和母后长相厮守;二哥你也不想当皇帝,你想要的是天下人承认你比我强,你想要先皇从皇陵里起来说他错了,他应该选你而不是我……而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我要的只是那个女人。对于我,她的身体是山峦,她的眼睛是江水,她的头脑是城市……她,才是我的如画江山。”
烈日当空(全文完)
“爱的力量是和平,从不顾理性、成规和荣辱,它能使一切恐惧、震惊和痛苦在身受时化作甜蜜。”苏蕴明喃喃地道,回首对端木宏林笑了笑,“莎士比亚的句子,我以前认识一个人,她很爱莎士比亚。”
端木宏林恻然地看着她,明显没有听懂她的话,并且觉得她已经伤痛到神智不清。
苏蕴明微笑着摇了摇头,在悬崖边席地坐下来,托着下巴望了眼天上那只盘旋的鹰,又望向魏王大军的方阵,最后目光失了焦距,茫然地望向荒原深处。
她想着,三年,陈旸最好还能活三年。在生死面前,皇位又值得什么?富贵浮云繁华泡影,如果能放开怀抱好好地活完这三年,她和他都会甘心吧?
不,不会的。苏蕴明苦笑了一下,人心总是贪婪,她眼下或许能无欲无求,但到了分别那一天,她或许又会希望再迟一天,再多一点时间和小阳携手。
她想,到了那一天,他们或许什么都不会做,只是手牵着手坐在窗户边,看朝阳东升,看着阳光一点一点改变世界,看到万事万物的面貌是如何的纤毫毕现,看着爱人的面孔美不胜收,看着夕阳西下,满天的彩霞许久许久没有褪去颜色。
她知道自己肯定会舍不得。
可是没有办法,她安静地想,既然没有办法,就像这世间所有既定的事实既成的规律一样,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只能接受。
再深一层,假装由不甘心变得甘心。这就是莎士比亚想说的道理。
“一切恐惧、震惊和痛苦在身受时化作甜蜜。”她无声地又重复了一次,眯起眼睛盯住当空的烈阳,那样直接而不加掩饰的阳光,就仿佛少年最倾尽全力的爱情,让她无路可逃,不得不接受。
然后终有一日,偿还以眼泪。
陈旸领着韩松之和韩竹乎将魏王送出土城,振羽连人带马正被两名锦衣卫押在一旁,见到陈踩晃揄Φ爻隼矗驳卮蠼幸簧巴跻保鸵踉础?br /> 魏王皱眉看了他一眼,抱拳道:“还请陛下赦了我这个属下。”
陈旸颌首示意,两名锦衣卫当即放手,振羽纵马过来贴在魏王身侧,狐疑地来回看了看这对至高无上的兄弟,乖觉地没敢出声,却也硬挺着不肯下马。
这时候也没人去指责他,陈旸宽容地笑了笑,亲手挽过魏王的马缰递过去。
陈庸稚焓衷诼戆吧弦话矗萆碓旧下肀场K┦幼畔路降幕实郏龅溃骸澳憔驼饷葱盼遥咳羰俏也煌饽愕奶嵋椋羰俏曳椿谀兀俊?br /> 退后一步站到韩松之和韩竹乎之间,陈旸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掌中沾上的沙土,神色不动地道:“那么东厂会追杀你至天涯海角。你收买一个韩梅者没有用,东厂从来不是哪个档头手里的东厂,他们效忠的只有皇帝。我或许练不出一支令行禁止的大军,但百万大军也护不住你一条命,二哥,你信是不信?”
信,他当然信。陈痈吡傧碌哪抗饴庸芍绾蟮某す绻皇悄且患髅骺梢匀∷悦粗蛔骶荆膊换岵碌接腥讼爰换峤徊较氲侥苤甘购芍闹挥谢实邸?br /> “二哥此去,应该会见到她。” 陈旸仰起头道,只是提到她或是想到她都会令他眼角生春唇边含笑,“她想说的和我刚才说的是一回事,二哥尽管答应她。还有,请二哥将我们今天的会面保密。”
陈聊靥裘佳省?br /> 陈旸垂下浓密的睫毛,微微有点羞涩地笑了笑,柔声道:“因为我想她以为我不知情,我要她欠我。我了解她,她觉得自己欠我越多,这一生一世,就永远逃不开我。”
“……哪怕你死了?”
陈卑孜藁涞幕叭迷诔∷腥硕颊鹆苏穑挥谐聲D依然故我,温柔和软地浅笑着道:“哪怕我死了。”
“未必。”
魏王冷冷地哼了声,随手挥出一鞭,抛下这么句话便纵马奔向大军的方向,振羽连忙慌慌张张地跟着追。两骑奔出不远,候在悬崖边的王府侍卫也缀了上去,一行人骏马如虎奔腾如龙,卷起一溜烟尘滚滚,直插向地平线那端。
皇帝看着兄长的背影,微笑着移开目光,远眺茫茫荒原。
在这片荒原上的某处,他心爱的女人正忐忑不安地试图用江山交换和他在一起更多的时间,她以为他还在皇城中昏迷着,她总是想保护他,她终于不再逃离,或许还会为他流泪。
她永远不会知道,从确定自己中毒难解时起,他便费尽心力布置,诱导着每个人都按他的设想去行动,纠缠出他要的局面,牵引她一步一步自愿回到他的身边。
陈家的男人不懂得放手,他不在乎生死,但生要与她一起,而死,要交换她的眼泪。
天空中一轮艳阳已经偏向西方,再过几个时辰就将沉没至群山之后。但他知道,即便在日薄西山之时,它仍是光芒万丈,足以照亮整个世界,照亮她。
陈旸忽然像高空中那只鹰展开翅膀一样伸展了双臂,他的胸膛很单薄,但他觉得他能够拥抱的很广阔,因为总有一些东西是永恒的。
就如这千秋万载,烈日当空。
大庆朝洪熙二年,灵帝陈旸崩,魏王陈次唬蚀缶萸渍鞅钡遥笫ざ椤R蠲髂辏脑纹剑糁纹绞⑹馈?br /> ——多少爱恨恩仇,也不过只是这个时空史书上不咸不淡的闲笔。而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并不存在庆朝的时空,明亡于嘉靖,接续的端朝由盛转衰,杨无端泡在满是泥浆的河水中睁开了眼睛……
别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番外 第四年
苏蕴明匆匆忙忙跑到西冀教学区,因为跑得太急,差点顺着淋雨以后湿滑的石板路面溜了出去,幸得抱住一间课室外的柱子,才算是勉强刹住脚。
一阵嘻笑声从室内传来,她侧头望去,课室的门大敞着,几个少年学生对着她指指戳戳地取笑,旁边持重点的年长学生也是莞尔,讲台上站着的先生却是李攀龙——宗阳学院最刻板肃正的大儒。
“薛先生,”李攀龙板着一张麻子脸,冷冷地施了半礼,道,“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予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
此人一向看她这个女先生不顺眼,大清早的,苏蕴明懒得跟他计较,放开柱子也作了个揖,笑着回道:“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李攀龙被她堵得脸上色变,苏蕴明又好脾气地施了一礼,转身朝自己的课室行去。
又是四月多雨时,昨儿夜里那场小雨此时尚未尽歇,时不时还有几点洒下来,苏蕴明今天又披着男子过于宽大的长衫,拎起下摆小心翼翼地在长满青苔的路面行走。
她最初的四十八名学生已经尽数毕业,今年或者明年就要赴京参加大考,苏蕴明并不在意他们能不能考上进士,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她的学生成为牧守一方的官员,对传播她的新思想总是大有好处。
距离她的《白话》刊行天下已经四年,这场在端朝推行简化字和白话文的“新文化运动”由最开始的人人喊打变成现在的各执一词,站在苏蕴明之方的有识之士逐年增多,随着年初薛右丞推出第一本白话文写作的文集,推广白话文一方竟隐隐占据上风,好些叫嚣着对白话文和简化字赶尽杀绝的大儒刹时偃旗息鼓。
苏蕴明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他们真的认同了她,说到底薛右丞“学霸”的地位在那里,别人不过是敢怒而不敢言,未来真正谁胜谁负,且看着吧。
但她已经很满足,不禁因为这么短的时间取得比预想更好的成果,也因为这场文化革新运动,使得她大大的扬名了一把。
别误会,她不图这点虚名,她图的是别的。
拉开自己那间教室的门,苏蕴明笑容可掬地探进头去:“同学们早啊!”
一屋子满满当当上百名学生齐刷刷地应道:“薛先生早!”
她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真要感激那点虚名,才能让她攒够两百个候牌,换到最大的教室来上两班课。
这两百颗种子撒下去,又能长出多少栋梁之材?
下课的时候雨变大了。
苏蕴明留在课室内整理教案,学生们轮流向她道别的时候也没多留意,等她收拾停当,才发现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耳边似乎还响着学生们读书的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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