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光》第31章


任宽站在灶台后,去看韭儿的反应,本就无法聚焦的眼睛,因为惊吓过度,瞳孔在不断收缩,韭儿在寻找安全感,不停的摩擦着手肘的布料。
他想让韭儿清楚,抛开那些无谓的幻想,这才是韭儿要面对的现实,他任宽不过是一个有油烟味的臭男人。
韭儿想喊,可他嗓子火辣辣的疼,双脚也像注了铅,他来过任宽的店里很多次,原来没有任宽的保护,就算是在这条街上,他也会很害怕。
任宽能看到韭儿脖子上鼓起的青筋,脑袋在慌张地摇晃,脚尖朝着门外,像是想要逃,明明在害怕,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呢?
他知道为什么,韭儿喜欢他,想要留下,那种无条件的信任,迫使韭儿站在原地等自己。
任宽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和可耻,他承认他心软了,他虽说还捋不清对韭儿是种什么感觉,但是对韭儿有太多的舍不得。
任宽从锅里盛了些现成的吃的,端着碗朝韭儿走。
韭儿很敏感,至少对人的情绪敏感,他能感觉到,任宽收敛起身上的怒气,朝他走来的步伐很沉稳,不疾不徐,“宽哥…”
任宽找了张靠边的桌子,让韭儿坐下,“店里还有人,你先吃饭,你等我忙完。”
很多人不怕别人对自己凶,就怕别人对自己好,韭儿没敢抬头,颔首“嗯”了一声。
韭儿的乖巧和顺从,让任宽的负罪感更加深,他无法去想象,韭儿的喜欢到底有多深。
大手不由自主地按住韭儿的头顶,任宽安慰道:“等我会儿。”
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店里快过了早上最忙的时候,也有可能是任宽没有躲着韭儿,韭儿突然之间,能捕捉到任宽的声音,那种熟悉的响动,让他安心地捧着碗。
等忙完后,店里不是个能说话的地方,任宽拿上头盔,带着韭儿出去。
韭儿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被任宽半抱着跑下了梯坎,坐在了久违的摩托车上。
“去…去哪啊?”后知后觉的人,终于想起问问任宽了。
任宽又好气又好笑,“现在才问去哪?”也不怕被自己给卖了。
“哪都不去。”任宽没着急着带韭儿走,双手撑在韭儿的两侧,语气中透着无奈,“你到底想干嘛?”
自己能干嘛呢?他什么都做不了,任宽说不要他,就不要他,心狠的要命,连和他说句话都不肯。
“你不高兴了?”韭儿答非所问。
“你知道我不高兴,你还敢来?”任宽也不跟他客气。
心头的侥幸被任宽这句话冲散,韭儿耷拉着脑袋,“我没想被你看到的…”都怪算命的,喊那么大声。
韭儿的执拗让任宽觉得心酸,他问道:“我有什么可看的?”
“喜欢你…”
任宽心头一震,打直球这招屡试不爽,哪怕任宽能猜到韭儿的意思,可是听到韭儿亲口承认,也足够让他震撼。
到底是因为看不到,还是年轻,能让韭儿这么直白和坦诚。
毕竟有所准备,任宽很快镇静下来,不怒反笑,捏着韭儿的下巴,“你喜欢我?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他没给韭儿喘息的机会,继续道:“我不就请你吃了几回饭?王蕊养你那么多年呢?”
韭儿一把握住任宽的手,“那你还带我骑摩托车呢?”
任宽哼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摩托车呢?”
“喜欢你带我骑摩托车。”韭儿纠正着任宽的说法。
任宽不懂,韭儿喜欢的是自由,任宽就是自由。
“那你也不一定是喜欢我,可能其他的人带你骑摩托车,你也喜欢。”
韭儿不怕任宽的问题,他怕任宽不理他,他觉得他的喜欢站得住脚。
“可你带我干别的我也喜欢。”哪怕只是站在楼下和他说说话,韭儿郑重其事道,“跟你一起就很喜欢。”
这也喜欢,那也喜欢的,说的任宽臊得慌,他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多的喜欢。
韭儿又恹恹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答案当然不是,可是任宽分不清楚,自己的喜欢,是不是跟韭儿的一样。
没听到任宽的回答,韭儿也不着急,反而问道:“那你喜欢跟你相亲的人吗?”
打从第一次见面后,两人也就手机联系了几次,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根本谈不上,感情哪有那么快。
任宽被韭儿问得哑口无言,“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韭儿突然急了,“你说的,相亲就是要结婚,结婚不该和自己喜欢的人吗?你都不知道喜欢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相亲?”
第33章 
感情这种事情,越是纯粹的人,他看得越是清楚,韭儿能这么坦荡荡地直击任宽的要害。
对呀,结婚啊,一辈子的事情啊,不得跟一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吗?他现在是为了什么呢?单纯的找一个人过日子吗?
任宽细想了一下,如果他真的和裴琴在一起,那可能是两个人彬彬有礼的过一辈子,时间一久,本来薄弱的爱情,会被消耗殆尽。
任宽低头看着韭儿的脸,不由觉得好笑,这小东西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吊着嗓子问道:“然后呢?”
韭儿不假思索地回答:“那你的相亲对象喜欢你吗?”
他对裴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裴琴对他也不会有多深厚的感情,任宽模棱两可道:“不知道,我又不是她。”
又是不知道,别的都可以不知道,但是喜欢这件事情,明明是一件非常明了的事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所谓的中间选择不知道的。
感情是一件没办法讲道理的事情,可韭儿偏偏正襟危坐地和任宽讲起了道理。
“你什么都不知道。”韭儿顿了顿,豁达道,“可是我喜欢你,我知道。”
又来了,这种呼之欲出的喜欢,任宽根本抵挡不了。
“那我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办?”
刚刚还是不知道,听到任宽这种假设,韭儿一时语塞。
任宽注意着韭儿的表情,单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两腮微微鼓起,认真道;“那我可以追你啊…”
“你追我?”原本还有些严肃的任宽,哼哧一声笑了出来,就韭儿这样子,信誓旦旦的说追自己,哪来的自信啊。
听到任宽不由自主的笑声,韭儿脸红了起来,他一个盲人,要收入没收入,要正经工作没正经工作,说什么追别人,实在是大言不惭。
韭儿怵了怵,可大话都开了头,他不想随随便便放弃任宽,他还没开始呢,所有问题都还不是问题的时候,怎么能轻易退缩,哪怕任宽笑话他。
“我追你。”韭儿小心翼翼地扯着任宽的手腕,“所以…你能不能不躲着我了?”
韭儿的要求就这么低,只要任宽不躲着他就行。
韭儿有些自惭形秽道:“我不用你养,我有工资的,不可怜,我不要你可怜我,我想你喜欢我,所以我追你。”
听到韭儿的回答,任宽略微有些吃惊,他不想让韭儿因为眼盲事情自卑,他看了韭儿一会儿,问道:“你想怎么追我?追一个男的?”
这不是性别的问题,哪怕任宽是个女的,韭儿也没有经验。
他没有一个参考的对象,他不知道如何将“追任宽”具体化,他有的只是本能。
“我会对你很好的。”韭儿握紧了任宽的手腕,将这种许诺加重了许多。
“怎么个好法?”任宽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认真地听韭儿说这些废话。
所谓的好,也格外的抽象,韭儿能想到的也很简单,他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展现到任宽面前,好的坏的,生活里的那些边角料,都是想要分享给任宽的东西。
可是这些东西,不值钱啊,谈不上好,韭儿绞尽脑汁地想,想想他身上有什么配得上任宽的,好像除了一颗赤诚之心,没有别的东西了。
毕竟人人都怕被问一句,凭什么。
任宽等了一阵,见韭儿不说话,他也没刻意催促,反倒将手里的头盔戴到韭儿头上,自己往车上一跨,嘱咐道:“抱紧了。”
这声之后,韭儿刚搂紧任宽,迎面扑来的凉风,飕飕地往韭儿裤腿袖口里钻,耳边的风声被头盔阻挡,听得不太真切,可韭儿能感觉得到,任宽开得很快,也没有目的性。
从街道开到滨江大街,早上人不多车也不多,滨江大街绕着小县城一圈,任宽从市中心开到了郊区,沿途没有减速,弯道加速又绕了回来。
车上的人三魂七魄还没有跟上,空留一具躯体和任宽回到了原点。
任宽替韭儿摘下头盔,大手拍了拍韭儿的脸颊,“还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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