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光》第43章


头上的纱布一层层地被掀开,细微的光线,是常人所感觉不到的,可是韭儿不一样,他长期处在黑暗之中,哪怕是一星半点儿的光芒,都能将他整个人照亮。
透过丝线漏下的光芒越来越强烈,韭儿掐着段嘉康的手掌,他觉得一时间连身边人的气息都变得厚重。
这就是视觉的魅力吗?
他的感官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强烈过,眼睛不光能看到,还能听到,光线像是枝头雀跃的鸟儿,就差那么一点点,完完全全跃进他的眼里。
段嘉康太紧张韭儿,又太把韭儿当成小孩子看,轻轻地顺着他的背,“别怕别怕,难受就别勉强。”
韭儿脑子里闪过很多的念头,揭纱布是个漫长的过程,他觉得这远比做手术要难熬,这不是麻药之后的沉睡,是自己亲身体会的煎熬。
他的好奇心也在着一刻被无限放大,他好奇每一个人的长相,医生的,护士的,段嘉康的,方继容的,当然还包括他自己的。
当纱布完全揭下的那刻,昏暗的房间里,所有人都注视着韭儿,韭儿第一次体会到从视觉上接受到的强烈目光。
听到医生柔声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韭儿视线里的人影还有些模糊,他奋力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有些费力。
他木讷地点着头,这刻韭儿突然不会说话了,他想表达他能看到,他很好。
医生又嘱咐道:“你还不适应,你不要勉强。”
韭儿眼睛稍稍用力,双眼都会不自觉地流泪。
段嘉康转过韭儿的脑袋,“能看到吗?韭儿。”
“爸爸…”韭儿伸手碰了碰段嘉康的脸颊,原来段嘉康的样子是这样的,双眼很深邃,鼻梁高挺,棱角分明。
韭儿不知道一个成年男人该有那种长相,他是本能的好奇。
只是轻声的说话,都会带动韭儿五官的颤动,眼泪会无法自控地往下滴落。
段嘉康急道:“别睁眼,歇会儿。”
大概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段嘉康有些自乱阵脚,倒是一旁的方继容问道:“韭儿眼睛里充血得厉害,这没问题吗?”
“没事,过几天就散了,最近少用眼,方先生你们联系的针灸最近也能开始了。”
后期疗养这块儿,还得方继容操心,他跟着医生出了病房。
房间里,韭儿听了段嘉康话,又颤颤巍巍地将眼睛闭上,一场手术后,他这双眼睛像是不是他,有些不听使唤。
可内心的好奇还未满足,韭儿笨拙得眯着眼睛,能看到细微的光线和模糊的样子。
“我没看清…”韭儿高兴时依旧控制不住表情,脸上的窃喜藏不住。
段嘉康抬起韭儿的下巴,替他擦着眼泪,“有的是时间看清楚,别着急。”
“嗯…”韭儿嘴上答应着,但是这股兴奋劲儿难以压制,“我能睁眼吗?”
段嘉康被逗笑,他膝盖使不上劲,没办法抱韭儿去厕所照镜子,只能摸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
“看看。”
手机上人的模样很精致,韭儿缩着脖子,镜头里的人,就只能看到额头,他又抻着脖子去偷瞄,不由自主地将手机拿到手里。
原来他长成这个样子,他反复对比着自己和段嘉康的样子,不一样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他突然想到,在很久之前,他也摸索过任宽的长相,也格外凛冽,也是棱角分明,韭儿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分别,到底有多大。
虽然他没见过手机,但是这种触感,他知道,这是段嘉康的电话。
在这一刻,他想把他能看到的消息,告诉任宽,所有的喜悦和想念,都快要绷不住了。
他仰着头去询问段嘉康,“爸爸,我能打电话吗?”
段嘉康知道韭儿心里在想什么,可还不到韭儿回去的时候,柔声道:“不打电话,我们发短信行吗?你想说什么,爸爸帮你打字。”
韭儿有些小聪明,可微表情根本逃不过段嘉康的眼睛,“打给蕊姨行吗?”
段嘉康笑笑,“行。”
知道今天是韭儿摘纱布的日子,王蕊接到韭儿的电话一点都不惊讶,从言语中都能听出这小东西的兴奋。
才经过一场手术,切忌大喜大悲,王蕊跟着欢喜了一场,又克制道:“别嘚瑟了,这才刚治好,就别整天睁着眼睛显摆,多休息。”
挂了王蕊的电话,韭儿还扭扭捏捏的,段嘉康主动问道:“短信还发吗?”
“想发…”
段嘉康打开短信界面,“想发什么,爸爸帮你。”
天大的喜悦,韭儿最想跟任宽分享,“就发,宽哥,我能看见了。”
段嘉康不置可否,宽哥这称呼没有用上,只是打了后半句,然后不动声色地将任宽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不识字的韭儿天真地问道:“他会回消息吗?他要是回我电话,我能接吗?”
段嘉康完全没有脸红,“管他回不回呢…”
话未说完,来电显示上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段嘉康抬了抬眉毛,松开韭儿,说谎的功夫一流,“肯定是公司的事情,我去接下电话。”
段嘉康关上病房门,接通电话的那刻,那边响起任宽着急的声音,“韭儿?是不是你?”
段嘉康挂得很快,顺手连手机都关机了,他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任宽,是任宽,他后面的话才有必要接着说。
他神色如常地回到病房里,韭儿善解人意道:“爸爸,你有事忙吗?”
“小事,刚刚还没跟你说完。”他掐了把韭儿的脸蛋,“你管他回不回你的消息,你想发就尽管发,爸爸帮你。”
第49章 
那条陌生号码的信息,简直像是丢入湖面的石子,在任宽的心头泛起层层涟漪,他原本迷茫的心,变得混沌不堪。
“我能看见了。”
这样的内容,除了韭儿会发,任宽想不到还有能有谁。
可当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怎么都打不通,他情急之下找了其他人借手机,这次对方是接了,可他刚喊了声韭儿,就被挂了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关机了。
这让任宽怎么想,他都拼命安慰自己,韭儿走了就走了,那段嘉康看着不是有钱有势的,还能亏待了韭儿。
可韭儿现在发了短信,又不肯接电话的,是不是在段嘉康那边过的不好,为什么还会再次联系自己。
他毫无头绪,有的只是满脑子的空想,有的只是自己吓唬自己。
任宽没办法如无其事的继续工作,他气喘吁吁地跑到王蕊店里,王蕊正坐在窗边涂指甲油,见到任宽先是一愣,旋即又镇定下来,“任老板,匆匆忙忙的,干什么呢?”
其实任宽不信王蕊不知道韭儿的去向,不信王蕊没有联系方式,他也不信王蕊这么狠心。
“王蕊。”任宽嗓子里一咕噜,“你真的不知道韭儿去哪了吗?”
王蕊手上动作一顿,笑盈盈道:“说了不知道,任老板又不信,任老板既然不信我,自己去找啊。”
“我要是能找到,我还会问你!”任宽真拿这女人没办法,有些人就是软刀子,扎人都扎在心尖儿上,“韭儿刚刚给我发消息,他说他能看到了,他为什么又不肯接我电话,为什么还联系我?”
王蕊暗忖道,这段嘉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事先也没跟自己通个气儿,让她怎么好应付。
眼珠子都没转悠,王蕊开口道:“自然是让你放心,任老板,不想看韭儿的信息,大可拉黑啊,你风风火火地跑到我店里要人,我哪知道韭儿的去向啊。”
王蕊这女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任宽真分不清她嘴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真要任宽拉黑韭儿的电话,他又舍不得,真要是像王蕊说的那样,这会不会韭儿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没人知道,他接到韭儿信息的那刻是什么心情,他以为下一秒,就能看到韭儿出现在他门口,喊他一声宽哥。
直到他打电话打不通,被挂电话,对方关机,他才猛然觉得,这样的幻想是奢望。
他颓唐地走出按摩店,患得患失的心情折磨得他无法还手,他抱着姑且一下心态,回了消息,“韭儿,你去哪了?”
有了第一条,任宽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韭儿,你现在过得好吗?”
“能不能接我电话?”
“你真的跟那个段先生走了吗?”
对方自然是没有回应的,任宽甚至没想到,韭儿为什么会认识字。
段嘉康再开机的时候,信息一条接一条的来,他看了一两条,被酸得不行,赶紧都删了。
但韭儿的废话很多,他生活的边角料都想和任宽分享,几乎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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