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渡》第11章


可我也只能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我可以断定不只是昨天那个无忧无虑小姑娘,小小的她也有自己小小的秘密。可惜我们才认识一天,我又能指望她能给我多少信任?
“你的亲人呢?”她终于还是开口。
“我没有亲人了”,我平静的回答她。
“没有了?他们不要你了吗?还是他们去哪儿了?”
“不是他们不要我,也不是去了我找不到的地方”!我说着竟然莫名其妙的笑起来,却还是不自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看默默的看着正盯着房顶发呆的云儿,我想,她能猜到我的后半句。
“旦夕祸福,生老病死,诸事由天定,半点不由人!”她神色黯淡!我惊异于年幼的她竟也能说出这么深的一句话来!于是我冲她笑了笑问:“你怎么了?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
“那你记得我是怎么样的?”她很迅速的反问。我被她问的张口结舌,只好尴尬的笑笑,平和的对她说:“至少昨天的你不是这样,有些事搁在在心里久了,会压的人难受,说出来就好一点!”她默默看着我的脸,许久才慢慢绽出一朵微笑:“好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她坐起来,微闭上眼,一点一点潜进记忆的河!“那时候,大家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的,我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他也只有我一个朋友,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是没有爹娘的孩子,后来他住的那顶旧帐篷被烧了,他也就不见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他们都说他死了,但我一直觉得他没死,寨子里没有人愿意去找他,因为他们不认为他有多重要。我这些年一直跟着驼叔四处跑,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碰见他,每一次在沙漠里看见死人的枯骨我就会莫名的紧张,我怕会有一具尸体,果真就是他的!”云儿的眼睛里渐渐有泪花闪动,我想说些什么安慰她,走上前去时,却发现自己能说的都只是些废话,便也只好住了口。
生离或是死别固然疼痛,却总有淡出记忆的一天。可像她这样,整日期盼又提心吊胆,反而让人更伤。当年,看着流泪不止的隐娘,我恨不能化成人形拥她入怀,今天我已经有了人的模样,掌握了人的语言,并以一个人的立场和姿态和她谈心,却还是无法安慰这个默默流泪的小姑娘,还是没能撑起让她欢笑的那一片天。
“他是谁?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呢?”我小心的问。
“他本来也是没有名字的,寨子里的人都叫他草蛇,他也很愿意大家这么叫他,他一个人住在一顶很旧的帐篷里,后来有人说他杀了首领的两个女人,我赶到他的那顶旧帐篷时哪里就只剩下一堆黑灰和刺鼻的腥臭,大家都说他是被烧死了,可我们都没找到他的尸体”。云儿说完悄悄低下头,又用一只手把额前的头发都抚上去,静静的撑着脑袋一言不发。
“怪不得早上看见你在院子里画一堆弯弯曲曲的绳子,原来是在画蛇啊?可是你们首领不就是驼叔吗?”我随口问她。
“他失踪之后,驼叔才成了我们的首领”,她淡淡的说完,然后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明亮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片焦黄的沙漠!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轻轻拍她的肩膀。她也不回头,只是无声的看着窗外,又刻意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回头看我的时候就已经又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驼叔耷拉着耳朵回来了,我们都看的出来他还没找到水源。他背着手,拉着他的骆驼,脚步沉重的朝这边走来,云儿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绳子,把骆驼牵进最边上的帐篷。驼叔默默走进我和他的那间帐房,云儿已经折身回来端来了食物,驼叔摆摆手说吃不下,他回头看了看瘪下去的水袋,问云儿带来的水还能用多久,云儿想了想说还有两个水袋是满的。驼叔终于长长吁一口气,又无声的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早点去休息。驼叔早早就躺下了,帐篷里光线很暗,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时不时翻一次身,哀叹声声。
我一直希望可以帮他们,所以向他提起了七星河和雪狼湖。我也知道那里是个是非之地,但驼叔曾说水云国是个追逐水草迁徙的国家,沙漠这么大,水云国也好,楼兰国也罢,他们都是人,同族之间应该还不至于那么残忍。况且,楼兰国将军刚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心存侥幸的。
驼叔听我说完,在黑暗中忽地坐起来,他来不及问清楚其他,只是兴奋的对我说:“那,你明天带我去看看吧!”他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于是我欣然答应。
第二天我们都起得很早,驼叔说他已经往东走了五天,一天时间断然是到不了的,于是我们拔了帐篷,做好长途跋涉的准备。
如果我没有记错,他遇见我的地方就在楼兰城东南角,与雪狼湖也几乎是擦肩而过,我们只需要再往南走,就一定看得见雪狼湖。但奇怪的是,我们出发才两天,就看见不远处有一面巨大的湖。驼叔昏黄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他放开骆驼大步冲向湖边,我和云儿牵着骆驼一路追赶,可是无论我们怎么向着那湖面跑,湖始终都离我们有一段固定的距离。驼叔终于跑累了,他一屁股跌坐在沙粒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喉结上下跳动着。我和云儿慢慢赶上来,抬眼看时,那湖的确是在不远的地方,碧绿的湖面上水波轻荡,水面上捕食的水鸟若隐若现,连湖边密密麻麻的苇草都看的清清楚楚。云儿也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不错,是在前面,那的确是一面湖,看起来不是很远”,可我们就是赶不上,仿佛这湖也一直向着南边移动。驼叔抬眼看看了苍蓝的天空,刺眼的阳光掠过着他黝黑的脸膛,反射出一道明亮的光。驼叔慢慢双膝并拢跪下去,将两只颤抖的手缓缓举起来,诚恳的把脸埋进沙子,接连叩拜,又回头告诉我和云儿说:“不用追了!是妖蜃作祟,这一路不会太顺利了,都小心些吧!”说着站起来,拉着自己的骆驼,不紧不慢的向南走去。云儿不敢再说话,只是静静的跟着驼叔,我跟在云儿身后,象云儿一样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太阳将要斜下去的时候,前面的湖面渐渐变的模糊起来,一点点一点点的消失了。驼叔长叹一口气,看了一眼血红的残阳,又慢慢闭上眼,吩咐云儿在不远的地方撑了一顶帐篷。带来的肉干还有不少,云儿把水袋拿出来递到驼叔面前,驼叔接过水袋,顿了顿说:“路遇妖蜃,不是什么好兆头,水要省着喝,那两只水袋你要保管好”,说着轻轻呷了一口,云儿又把水袋捧到我面前,我口很渴,却也只能喝一小口。那晚我们三个人挤在一间帐篷里,驼叔睡不着,云儿也睡不着,我更睡不着。
天亮以后,我们接着向南边行进,太阳慢慢的升高,昨天消失的湖今天却没有出现,我信心十足的告诉驼叔:“不出三天,我们一定能到了雪狼湖,”驼叔看着把握十足的我,笑的很勉强。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还是没有看见一滴水,云儿照例在太阳下山前扎好了帐篷,驼叔接过越来越瘪的水袋,极其小心的喝了一点,比昨天晚上还要少。我拿着水袋,思量的很久,便也只灌进去一小口,润了润嗓子,三个人都很累,所以早早休息了。
终于到了第三天。我们只有一匹骆驼,却没有人愿意骑,我和云儿劝驼叔骑着,驼叔很心疼他的骆驼,只是一个劲的说他的骆驼太老了,最终大家只好一起步行。
三个人疲惫不堪,又极度缺水,却不得不跋涉于五月的沙漠,太阳刚过中天,奇热无比,我身上的汗水几乎湿透了那件薄薄的羊皮褂。云儿就跟在我身后,她的嘴唇都已经开始皲裂蜕皮,我回过头去扶她,她把我推开,抬头对我笑笑说自己不要紧,然后又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驼叔,我马上明白了她的用意,跑上前搀住了驼叔的胳膊,驼叔也不说什么,只是闷着头往前走。
不知道走出去多久,我突然发觉已经很久听不见云儿的脚步声,回头时她已经倒在很远的地方。我回身跑过去,急忙把她揽进怀里,此时云儿已经很虚弱,是啊!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哪里经受的住这样的奔波劳顿?我突然想起来,自从三天前拔掉帐篷,云儿就没有喝过一口水。驼叔定定的看着虚脱了的云儿,转身从驼背上解下那只瘪下去的水袋,我从驼叔手里接过水袋,一把拧开盖子,云儿却一直紧闭着嘴,无论我怎么劝说都不肯喝。
当我们把水袋放在她嘴角时才发现,水袋早已经空空荡荡。我把水袋倒提起来,细细的一股水流沿着袋口慢慢汇聚,一滴,两滴,然后便再也滴不出来。我跳起来从驼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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