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渡》第68章


我抿着嘴笑,然后轻轻摇头,他们也都跟着笑了。
那不是在比剑,是互砍!第一剑各中侧胸,然后每人一剑,不紧不慢,谁都没有多一剑,谁也都没有少一剑。
房间里血雾迷蒙,我一直看到渐渐湿了眼眶,他们终于,先后倒地,四目圆睁,但各自含笑。
我逃出无痕居,跌跌撞撞的往回走,终于是走不动了,于是我在一家酒楼喝酒,并把两张布条拿出来看,吕正渡的布条上写着:第一:当后人问起这世上最伟大的剑客是谁,你应该这样说:第一是五典学宫的创始人董符起,人称天下第一快剑,第二名并列,分别是他的大弟子,二弟子,三弟子,尽管他们都失足过,最后却都悔过了。第二,记得把师父的骨灰送回董氏祠堂,落款:二师兄吕正渡,诚谢小师弟。
江河清的布条上写着:第一:把师父遗骸送回董氏宗祠。第二:当后世有人问起,谁是天下最伟大的剑客,你要说:“第一是天下第一快剑董符起,第二名并列三人,分别是他的大弟子,二弟子,三弟子,虽然他们都曾犯错,但临死都有悔过之心”,落款,大师兄江河清,深谢四师弟。
总觉得草蛇死的有些蹊跷,而这两个人也死的莫名其妙,但这一刻我终于懂了。
我笑着从那酒楼的二楼的窗子里跳下来,一路狂奔回无痕居,抱着他们的尸体大哭了一场,是的,或许已经没有人为了成全自我而放弃生命,然而他们三个却都这么做了,因为他们一直都深知,他们分别是五典学宫的大弟子,二弟子,三弟子。
师父是成功的,他的门下有三个勇于承担的徒弟。不!是四个。
犯下那些罪恶的时候,他们都还年轻,当好多年以后,全世界都淡忘了他们的过错,也渐渐原谅他们的时候,他们自己却偏偏不肯放过自己。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在这一段狂妄而无知的岁月里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他们所付出的代价尤其昂贵,它叫做:生命!
杀人只是失手,偿命却是一种担当,他们,用行动验证了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在想,若是吕正渡回来早一个月,或者晚一个月,我都无法平静的接受这一切,可惜生命里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这么凑巧,凑巧到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他们用死亡教会我一个道理,自惩有的时候也可以是自救,勇于自罚,或许是衡量一个英雄的最后一条标准。他们的死,是对我灵魂的又一次洗练。
我把他们安葬在城东柳树林,笑着在他们面前摆下两碗酒,心里默念:“师兄,你们是我一生都崇拜的人”,然后起身去东市拿了师父的骨灰,并想尽办法送回了董氏宗祠。
我四处打听,终于从一个老者的口中得知:‘十七年前,长安城西大户吕氏长女吕青丝,被人逼迫自缢于门外柳树下,这个人一直看着她完全断气,才默默离去,然后在董事祠堂为她立起一座贞节牌坊,这个人叫江河清。吕青丝有个小她三岁的弟弟为了寻仇化名吕正渡,在西域潜伏了整整十五年。’
过了几天,我忽然又很想再去他们的坟上看看,便只身去了城东。我静静的在那里站了些时间,又慢慢的游荡回来,总觉得自己猛然间少了些什么,却找不出来到底少了什么。那一路我在想:“这就是江湖吗?它的全部,加起来也只不过简简单单四个字:杀人偿命。如果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年轻时代的狂妄付出代价,那么我或许是个例外,如今沧桑满布的白思夜,又几时年轻妄为过?
冠后街的尽头,恰好又是夕阴街,我的马不知不觉又到了那座青砖院墙外,才在思量要不要敲门的时候,晚月却自己出来了。她惊异的看了我好久,笑得一脸欣喜,我跳下马背,站在她的面前呆呆的看着她,突然很想有个人抱抱我,于是我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她迟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默默的拥住了我的身体。她把脸贴在我胸膛无比体贴的问我:“哥,你怎么了?”我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她,“到底怎么了?”她带着哭腔问我,我却突然笑了出来,放开她说:“没事,只是想你。”她抬起头看我,眼睛红红的。这时杨壹也出来了,他吃惊的看着我:“哥,有事吗?”我笑了笑说:“没事,路过,结果晚月正好出来了,又得走了,忙着呢!”说完之后朝他们挥了挥手便上马而去,才走出去不远晚月终于哭了出来,她追着我的马大声喊:“哥,我也想你。”
终于听不见她的呼喊,我抬头看了看晴朗无云的天空,默默的问自己:“到底怎么了?”
天气奇热,马蹄都困顿无力,回到捕役房的时候,籍少公正站在门外张望,他看见我回来,赶忙过来替我牵了马,一道走进去的时候他说:“高大人找你,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看了看他,只好一阵苦笑,为什么会在这么乱的时候又恰好这么忙?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可不可以不做这个捕役?
我和籍少公去见高大人,他从袖子摸出两枚铜钱给我看,我接过来仔细端详,那的确就是两枚铜钱,没发现什么端倪。高大人却回过身来说:“这两枚铜钱,有一枚是私造的。”“哪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啊!”我疑惑的问。高大人看了看我说:“朝廷造出来的钱很标准,外沿布有三十一道弧线,你数数就知道了。”我低下头专心数了一遍,其中一枚边缘却有三十二道弧,我抬起头,吃惊的喊了出来:“难道,私铸的钱比朝廷造的还要精细吗?”高大人却笑了:“一张饼分成三十一块大小一样的很不容易,但要是等分成三十二份,可就简单的多了!”我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一张饼要分成三十二份,只需对半切上十六次,但要是想分成三十一等份,根本就不能对半切。
高大人看着窗外,沉吟了片刻,又慢悠悠的说说:“私造钱币是朝廷最不能容忍的,所以估计又得忙乎一阵子了。”“恩!”我木然的答应了一声,高大人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说:“都坐吧,除这个还有一件事。”“什么事?”我简单的问了句。“快入雨季了,城里百姓怕驰道被大雨冲毁,各地的盐进不了城,已经开始着手贮藏了。”“哦!”我和籍少公各自木然的点了点头。高大人站起来在地上转了两圈,对我说:“有一大批私盐进京了,成色比官盐好,价格也低。”“这是好事!”我淡淡的说。高大人苦笑一声,回头看着我说:“按律令,私自贩盐者,削足。”我和籍少公无声的看着他,高大人的眉梢便渐渐拧成一团,他捧起茶壶倒了三杯茶,手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说:“官营条令才颁布不久,朝廷这次一定格外重视,昨天廷尉府来了人说此事必须严查。”
我吁了一口气,淡淡的说:“怕是不好查吧!”
“朝廷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两件事现在还在保密,所以咱们也要装出一副没发觉的样子,你俩多去市面上走走,说不定有眉目。”我点了点头,他便摆摆手示意我们下去。刚到门口的时候,他又从背后叫住我说:“多事之秋,万不敢懈怠”,我说我知道了,然后缓缓走了出去。
当夜,梁大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城西白虎门外泬水渠边发现了六具女尸,死亡时间不一。捕役班所有的的兄弟都连夜去了,可惜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大伙转了个圈就又回来了。夏夜微凉,一行人静静坐在马背上,静听马蹄滴答,我的心顿时更乱了,谁会料到这么多事会碰到一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时我就只想香香的睡一觉!
贩盐案和假币案都还没有公开,高大人也一直在寻找良策,眼下我们能着手做的,也就只有白虎门这桩女尸案了。
泬水是从城里东西贯穿而过的一条水系,白虎门在西南角,我们过去看了下,老远都闻到一阵阵的腥臭,成群的苍蝇绕着人乱飞,河面上飘着的杂物覆盖了整个水面。六具女尸就整整齐齐的用白布捂着摆在河岸,我走过去揭开看了看,腐烂程度不一,最早的死者几乎只剩下一具骨骸,死亡时间最近的这一位还勉强看的清面目。我在四周观望了下,泬水支渠出了白虎门改道向北,由于河面一下子变宽了两倍,所以水流变缓,河里的脏物到了这个地方便堆积起来,越堆越大,一到夏天这里的臭味足能熏到大半个长安城。
死人我们几个的确见过不少,但是像这么惨不忍睹,令人作呕的场面却从来都没经历过,樊冬他们看了那些尸体便都一个个咬着牙不说话,满脸的汗珠子也不擦,于是我摆摆手说:“先散了吧”,他们便都逃一样跑开了。
无奈之下大家都想到了那个报案人,可惜这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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