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渡》第72章


笑着说:“在军营的时候胆小,让别人给刻的”。我好奇问他:“在胳膊上刻个风字干什么?”他挠着头发笑笑说:“当时胆子小,见身边战友接连倒下去,一时觉得人的生命便如那风中油灯,知道不知道就被风吹灭了,所以都在身上刻个风字,这样风就不会再来吹自己”。
我们都毫不怀疑的点头,毕竟战争的残忍都早有耳闻。然而当我们开始喝酒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我手里的酒碗虽然明显是才洗过一遍,但是碗沿却还是残留着淡淡的咸味,籍少公也只是抿了一小口,便回过头来皱起眉头看我。黑狸子问:“怎么?这酒味道不对吗?”等不及我们摇头,他已经把那两碗酒都捧起来喝了一点,仔细在嘴巴里尝了尝,抬头疑惑的看着我们说:“味道没什么问题啊!”于是我笑笑说:“当然没问题,籍少公这孩子平常不怎么喝酒,每次喝都要皱眉的”,于是籍少公也连连点头,他便只是憨笑了两声,然后各自专心喝酒。
席间他忽然提到了已经过世多年的南敬戎和邱书墨,于是籍少公的眼圈瞬间就红了。黑狸子也神情感伤,他举着酒说:“两位大哥为了我才没了性命,可惜今天竟喝不到我半碗薄酒”,我揉着眼睛低声笑了笑说:“喝酒吧!不说这些”。黑狸子默然点头便又问我:“捕役房里缺人手吗?”我定定的看了看他:“怎么?想做捕役?”他喝了一大口酒,认认真真的朝我点了点头,我想了想说:“人手一只都不够,如果你想进来应该不会太困难”。
他听我说完,原本黝黑的脸膛瞬间兴奋的通红,然后替我和籍少公各自斟满一杯酒,笑着说:“那就这!等到今年冬天我忙完了身上这点事就去县衙找你”。然后便是山南海北的聊天,不知不觉已是后半晌,我起身说:“黑狸子,改天大哥再请你喝”。他点头说好,在我们出门的时候忽然叫住我说:“白大哥,我现在不叫黑狸子了?”
我回头笑着对他点头:“是啊!也该有个正式的名字了”。他便憨笑着说:“我随我娘姓樊,名和字都是自己取的,樊仕洁,樊仲子”。我和籍少公对望了一眼,都觉得这个名字够精彩,然后拱手告辞。
在大街上的时候,籍少公忽然问我:“你觉得他像坏人吗?”我摇摇头说:“人不可貌相”,籍少公也轻轻点头。我心里想:如果他真的在做这件事,为什么还那么清贫?这时候籍少公又问我:“我们怎么办?”我想了想说:“静观时变吧!”他便不再说话。往前走了好久又忽然问我:“如果真的是他怎么办?”我反问说:“能怎么办?”他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这孩子毕竟是两条人命换回来的,至少得看清楚再说”。
那一夜我们各自辗转难眠,我忽然想到:如果假钱要进京,那么无非是车载人驼,然而那一车铜钱便是整整一车的铜啊!得在路上留下多深的辙?如果是人背的,不多穿两间衣服是遮不住的,随之便想到一个好办法!
第二天我和籍少公照例上街,路上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他也忙点头说有道理,但是他又疑惑的问我:我们去哪儿才能碰见这样的车呢?”
我笑笑说:“当然是进城最方便的地方!”
“哪儿?”
“冬天是从西市进横门,夏天就一定是白虎门”。
“这和季节有关系吗?再说这两道门也没什么不一样啊!”他很疑惑的问我。
我的依据是:西市在横门外,但在那里做生意的人大多住在横门里,他们做一天生意少说要从横门进出几个来回,所以这道门是来往人最多也是最乱的。但是到了夏天的话,白虎门外臭气冲天,根本就没人走那边,他们从白虎门进城自然比走横门要省事的多。
籍少公似乎也想明白了一点,点了点头又突然摇着头说:“现在就是夏天,白虎门不是有樊冬他们守吗?什么都没发现啊”
“他们是等有人来抛尸,而这抛尸的车或是人必然也是从城内往城外抛,进城的车他们哪还顾得上管?”
“那明天咱们去换他们三个,”籍少公双掌一击,轻松的笑了起来。
这一晚我们终于说服了樊冬他们。第二天卯时,开城门之前我们就已经在白虎门下,大清早太阳还没怎么发烫,那里的气味却已经沸腾开了。才一会城门上放哨的守卒便没了人影,籍少公捂着鼻子说:“不行了,要吐了”。我笑着说:“还没到中午呢,要不你回去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行了”。他捂着嘴往边上跑了几步,哗啦啦吐了一地,然后抹了抹嘴,走过来说:“怎么说我也是京畿第二名捕,就算被臭气熏死让你背回去也绝不跑回去”,说罢很顽皮的哈哈一阵大笑,我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和籍少公站站坐坐又躺躺,吃早饭的时候只是喝了一杯淡茶,看着眼前的两碗面,两个人却无论如何没敢提起筷子,相对一阵苦笑就又去了白虎门。千辛万苦终于熬到晌午,太阳几乎把地上所有的活物都晒蔫,眼前的泬水上袅袅婷婷的飘起白雾,周边的气味那叫一个烈,要是来个身体差点的很快就能给熏死了,像我这样身板硬的,有了这一次,这辈子都不想闻第二回。
一直等到第四天晌午,籍少公正抱着肚子龇牙咧嘴,我们突然听见西边有马蹄传来。回头的时候,是头尾相接的三辆大车,都包的严严实实,看马的速度,应该是载了重物。在最前头牵马的是个留了一撮小胡子的男人,上身一件无袖的短褂,然而大热天竟严严实实裹了一顶破旧的狗皮毡帽,腰间别着一根用麻布包裹着的木棍。
籍少公跳到路中间,抬手指着为首的中年问:“车里是什么东西?”
那中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亦淡淡的说:“想打劫吗?”
籍少公仰头一阵大笑:“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这身皮是朝廷的吗?”
那人笑了笑说:“怪不得这么大口气,原来是朝廷的人”。籍少公看了看他,很霸道的一摆手:“别说这些废话,车里到底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那人不慌不忙,似乎根本不把眼前的两个官差放在眼里。籍少公回头看了看我,我也平静的看了看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眼前此人这般异常的镇定,让我没有办法不怀疑,于是我笑笑说:“别绕弯子了,直说吧!如果车里的东西干净,自然不会为难你们”,我语气尽量和善。
“怎么才算是干净?”他语气还是很冷。
“拿出来我们看了自有定论”。
他也笑笑说:“我没拦你们,要看请便”。于是籍少公犹豫了,我也一直在犹豫。凭直觉,眼前的这个男人绝非善类,籍少公再看了看我,抽出刀来一步一步靠了过去,那中年汉子也侧过身让了路让籍少公查看。我握了握刀渐渐的跟上去,最前面的中年汉子见我在向他靠近,却还是抱着胳膊一动没动,后面的两辆车此时正静静的跟在他身后,连马都不发出一丝声响。籍少公这时候已经走到了马车旁边,他揭开蒙在车上的粗布,下面是并排的四个木箱,他指着戴狗皮毡帽的男人问:“箱子里什么东西?”男人却还是那句话:“你看了不就知道了?”籍少公放声一笑,想也不想便提起刀将那箱子撬开,在揭开箱子的瞬间,他忽然眉梢一震,伸手从那巷子里抓出一大把铜钱,转过身来兴奋的朝我招手:“哥!果然是钱”。我提了刀往他身边走,却猛然发觉气氛有点诡异。仔细观察了一遍,才发现竟然少了一个车夫,剩下这个两个人只是各自静静的抱着剑站在原地。“另一个呢?怎么不见了?”想到这些我的心不由咯噔一跳,于是我赶忙向籍少公大喊:“有埋伏,快回来”。可惜我喊出去的时候,籍少公已经被一根绳子绊倒,然后是双脚倒挂被提了起来,晃晃悠悠的吊在了树上,腰里的捕役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一个同样穿着粗布褂子的少年从树上跳下来,满是不屑的朝我笑了笑,顺手在籍少公嘴里塞下一块破布。我纵身跳过去,才要出刀时突然感觉背部被重重的撞了一下,视线渐渐恍惚起来,只感觉身体好沉,无法自持的往下坠。但是脑子似乎还算清醒,我勉强转身,模模糊糊看见那张留了小胡子的脸,此时正冷如坚冰。他缓缓收回拳头,见我拧了过来便对着我淡淡一笑,我不禁暗自感慨:“我的天!这世上竟会有人能有如此臂力。”然而最最要紧的是,在他的右臂上,竟也刺有一个字——雷!
他们把我平平的摆在地上,刚才从树上跳下来的少年走过来轻轻拍我的脸。用极不相信的口吻问他的同伙:“这身板也能成了京畿第一名捕吗?怎么这么不经打”。另一个少年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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