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渡》第85章


“哦,那就好!”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酒呢?”他很兴奋的问我。
“在这,递不进来!所以你喝不到的”,我笑着对他说。
“谁说的?你把封泥抠了靠墙放在地上,我就能喝的到了”,我怔怔的看着他笑的阳光般灿烂的脸,慢慢将酒坛按他说的放好。他回头在地上抓了一把干草,仔细的挑了一根,慢慢的把身子趴下去,把那一根草的一头伸进坛子,另一头咬在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把头抬起来咂着嘴巴说:“香,真香。”不等我说什么他又抬起头向我投来一个夸张的笑脸:“白大哥,你真是个好人”,我也静静的向他笑,然后很认真的告诉他:“你才是真正的好人!”于是他笑的更开心了。我也想让他看见我在微笑!当我习惯性的咧开嘴笑的时候,眼泪却不知不觉间滴滴答答的洒下来。我抬起袖子擦眼睛,眼泪却越擦越多:到底是谁的错?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担负这么多!
当我终于止住了眼泪,抬头时他正隔着一道木栅墙站在我对面,黑亮而幽深的瞳孔里满是歉意:“白大哥,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
“哪里的话,有你这样的兄弟是我白思夜一生的光荣”,他把头低下去腼腆的笑。我笑着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右臂上那个风字真正的由来了吗?”
他笑着点头:“我是太原四相堂西行总管,风门门主御风白虎,负责长安城内诸多事宜。”
“四相堂?”我好奇的问他!
“对,风火雷电,谓之四相。”
我记得郭解的右臂上有一个雷字,于是问他:“如果我没有猜错,郭解也是四相堂的人!”
他再次点头:“他是四相堂雷门门主,震雷青龙。”
我恍然大悟:“那还有两个呢?”
他看了看我说:“浴火朱雀赵天烈,冰电玄武田君儒,他们就在墙角”,我向里面张望,并且叫他们的名字,“赵兄弟,田大哥,你们在吗?”
“在!谢谢你还记得我们”,声音很沧桑,应该是田君儒。
“那你们出来说话吧!我想见见你们”,我试探着向里面喊。
“不了,面对面站着感觉别扭。”
“不喝点酒吗?”我笑着问。
“两坛子不够喝,留给他们俩喝去吧!我忍忍就过去了,反正也不用再忍多久了。”
“那明天我多带些来”,
“你来一次也挺费事的,好好在外面呆着,和我们走的近了有人说闲话,你俩是捕役。”
“现在不是了!”说话的是籍少公。躲在黑暗处的赵天烈突然一阵咳嗽,他理顺了呼吸,喘了好几口气才艰难的问:“这个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籍少公,可惜没能交上赵大哥这么好的朋友。”
“不可惜,交上了也处不了几天”,他在里面咯咯咯的笑,然后认真的说:“小兄弟你听着,就凭你喊的这句赵大哥,哥一定要给你说句话!”
籍少公向里面喊:“赵大哥你说,我听着呢!”
“你田大哥说的有道理,以后别来这鬼地方看我们了,我们几个就剩这一时半刻活头了,万一再带害的你们也出点什么差错,到时候我们几个两腿一蹬看不见了,帮都没法帮你们,让哥心里怎么过得去?”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我朝里面问:“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放心不下?一并说了,我和籍少公给你们照应着。”
“都没有了”,这是田君儒一个人的声音。
“我有件事”,赵天烈对我说。
“哦,你说!”
“有时间去趟城外,告诉那些父老,二十年后我要是他们还填不饱肚子,我赵天烈一定还去给他们煮粥。”
我笑笑说:“我一定去,你放心吧!”到这个时候大家就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正巧这时候牢狱的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一束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我抬手遮了太阳朝门口看,只见门口探进来半个脑袋朝里面张望,然后大喊:“探监的说话快些,我们要交班了,没聊够明天再来接着聊。”我对他们说我该走了,他们嗯嗯啊啊的应允着,田君儒说:“以后别来了!对你们没好处。”我笑着说我偏不,他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于是大家都笑了。
经过高大人的那间牢房时,他还是背着手站在里面,静静向我投来一个微笑,“高大人”,我低声叫他。
“叫高云海,或者高大哥!我说过一次了。”
“恩,高大哥,如果我是你,也会选择和他们并肩站在一起。”
“恩!你好傻!”他第一次把嘴咧开了嘿嘿的放声笑。
这时候后面又传来赵天烈的声音:“白思夜,籍少公,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和你们这两个捕役坐下来好好喝一回,快些回吧!我过独木桥的时候一定不喝迷魂汤,投了胎第一件是就是去找你们喝酒”,然后牢房里所有的人都哄然大笑,我本想应和他们笑两声的,最终却因为怕情绪失控没敢尝试。
十 捕役的悲歌(4)
十 捕役的悲歌(4)
路上,又是日落时分,籍少公突然对我说:“总算还不算晚,让我能有此殊荣,和这样一群人中豪侠开怀相对。”我点了点头笑着告诉他:“你终于长大了!”
才回到捕役房的当天晚上,睡前籍少公突然对我说:“我想回趟老家。”“回太原?”我吃惊的问。“恩!”他平静的回答。“可你不是说你已经没有亲人了吗”?“是啊!没有了”,他的语气有点失落。我知道我又触到了他的伤心往事,但还是好奇的问了句:“没有亲人你回去要干些什么呢”?他轻轻的叹了叹说:“不干什么,就看看我走出来的地方,死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我怕我以后没机会回去。”我笑笑说:“回就回,干嘛说这些,你放心去吧!上头问起来我帮你应付了就是。”
第二天一早他就要出发了,临走前认认真真的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又把自己平常穿的那套捕役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了床头,樊冬惊异的问:“老六?受刺激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领了一匹马就匆匆上路了,什么都没带,身上除了几两碎银子和一把刀就什么都没有了。
籍少公离开不久后,樊冬找到我说:“没了县令,白虎门这桩杀人案怕是要搁置下来了,我们三个已经递了辞呈,这事梁大人说了就能算,过两天就批下来了。”
“哦!好事”,我如是说。
“晚上再去喝一次吧!老六走的时候我本来想跟他提这事的,但是看他很着急的样子我就没说,等他回来了再请他喝吧!”
“恩,好!到时候我请你们大家喝。”
那一晚还是四海酒家,他们三个喝的很猛。我知道他们多少会有点不舍,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生在贫寒之家,又哪里敢一直由着性子来?
我以为他们会醉,结果那天晚上是他们把我背回去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房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他们三个人的被褥今天也很意外的叠的整整齐齐,我以为他们都走了,便下了床一个人去井台边洗脸。我了解自己,无所谓孤单和寂寞,即便是一个人守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房子,或者一个人去抓几个地痞,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长安从此只有白思夜一个捕役了,京畿第一名捕这个称号便有了三分嘲讽的味道。我越想越觉得难受,于是又蒙起头睡了,这时候樊冬他们说说笑笑走了进来,看见我还没醒来就又蹑手蹑脚的出去了。后来我真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那四张床上各摆了件叠的方方正正的捕役服。一下走了四个!这次是真的走了。
我下床去洗脸,看见桌脚摆了双崭新的靴子,旁边放了张布条,上面歪歪扭扭数行字:“白老弟,我们走了,看你在睡没叫你,我们都怕送的时候有人哭。这靴子我们仨凑钱买的,以后你一个人风里雨里的跑,穿上脚就暖和了,保重!落款:老三,老四,老五”,我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洗完脸回来,我捧着那双靴子仔细看了几遍,再小心的套在脚上试了试,新靴子套在脚上有点紧,睡的时候却没舍得脱!
一个人的时候或许不见得寂寞,但是无聊却是实实在在的,进来只有一个人,出去也是一个人,吃饭是一个人,睡觉是一个人,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主动和你说一句话。
我想去春闺梦里人找她谈下的,可惜钱不够,想了想还是去吧!天擦黑的时候楚云碧就不弹了,有可能还见的到。
我找了大半个长安城,终于在街角一个小摊上找到了一根笛子,不贵,五文钱。卖笛子的是个很老的篾匠,外地口音很重,他会吹的曲子挺多。当时天快黑了,他要回家,我问他会不会吹《墨翟悲丝》,他说没听过,于是我问他会吹什么,他就扳着手指一个个说给我听,直到我听见他说他会吹《广寒秋》。
我把他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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