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珍》第3章


在这个走过将近一个世纪的老人眼中,再荒唐的事,都没有他年轻而可爱的孙女就那样仓促死去来得荒唐,他已经被打击地无力还击,因而再也没人能够伤害他。
然而蘸白的情绪却几近暴烈,他这个当哥哥的,算是葬礼中最忙碌的人。偶尔瞥见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仲寅帛,只当他是陌生的宾客,直到他看见周子康与他低头私语,这才理清了关系。
仲寅帛始料不及地挨了一拳,初时怔愣了片刻,待醒过神来,见周子康和岑家人死死拦住愤怒中的蘸白,露出一记挑衅的眼神,流血的嘴角冷蔑地上扬,“岑家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语气中有着捕捉不着的锋利的痕迹。
蘸白神经 ,苦苦按捺着殴打他的冲动,抖开架着他胳膊的二人,爆喝怒吼:“你们给我放开!”
周子康哪里敢松手,要是这事情闹大了,他先前的奔波劳累不就白费了麽?再者,仲寅帛已经挂了彩,若是放任蘸白再动手,估计双方都讨不了好。
僵持中,淳中赶至,瞥见一脸阴郁的仲寅帛,也来不及制止蘸白,而是先向仲寅帛道了歉。
仲寅帛紧抿嘴角,被蘸白那双 着怒火的眼睛死死锁住,无视蘸白的叫嚣,他将嘴角一扯,“岑先生,我的提议您有考虑过了麽?”
淳中回过头来,但并不接话。
见对方不给他设置圈套的机会,仲寅帛继续说道:“我觉得这对我们双方而言都是有益处的,你想要的,我能提供,至于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淳中打断他的话。
仲寅帛微垂眼睫,随即诚实的一笑:“我想要您珍贵的女儿。”
“稚巧吗?她才是个高中生,对仲先生有何用处?”淳中温善地笑着,和气地推进对话的结束,“再者,我家并不缺少什么,而我真正想要的,你未必能提供。若没什么事,仲先生可以回去了,慢走,不送。”
仲寅帛睨着这个向他弯腰告退的中年男子,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人家逐客之意已经不想掩饰,但他却无法适可而止,“岑先生,恕我直言,你的事务所惨淡经营,若没有我的一臂之力,撤牌是明后天的事。”他顿了一下,继续泼冷水,“中年失业,可是脸面无光的一件事。”
尖刻的言语,是他所擅长的,而被人揪住衣领狠狠瞪视,也并非头一遭,他冷眼看着撕去客气脸面的岑淳中,不紧不慢道:“岑先生,我手下至少有十家律师事务所为我工作,你确定自己能够承受这一拳落下的后果?”
周遭的几个人,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这一幕,岑家人不认识这个三言两语中却处处透露着狂妄和嚣张的年轻人,不知他为何一步一步苦苦相逼的理由,但见性格平和的淳中竟然失控意欲动手,惊讶于事情的严重性。
连蘸白亦是初次见到总是在脸上堆满笑的小叔如此愤怒的一面,惊得整个人僵住。
而淳中,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松开了仲寅帛的衣领,丧气的退到一边,仲寅帛若无其事地理平自己起皱的衬衫,再周子康打算出口制止他之前,再度攻击已经落败了的淳中:“岑先生,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我的建议,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淳中缓缓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咄咄逼人的后辈,用一种怜悯的眼神凝望他,轻缓地问道:“后生,你真的能给我想要的东西吗?”
见事情有了转机,仲寅帛胸有成竹一笑:“当然。”
淳中也笑了一下,“那么,我要我的黎阑活回来。”
春慢荒唐懒理人(四)
周子康在停车之前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后座男子的神色,等车子到了固定的停车位,司机别过头来看他,奇怪他怎么还不下去开车门。
等周子康回过神来,打算下车时,后座的人已经早他一步先开了车门,惹得周子康的脸色顿时像吞了一只苍蝇那样难看。但他还是照例下了车,跟在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男人身 了电梯。
仲家中门铃响了的时候,仲太太正在厨房准备丈夫和儿子的晚餐,遥遥的吩咐保姆去开门,保姆关掉吸尘器,提着打扫的工具放在门边摆好,开了门将人迎进来,朝厨房知会了一声:“是您儿子回来了。”
仲寅帛一边扯着自己的领带,一边往客厅沙发走去,仲太太穿着连身的围裙出来,带来厨房中炖汤的香气,毫不在意脸色不善的儿子,精心保养的脸色堆满了溺爱的笑容:“回来啦,妈妈正在给你炖牛骨汤,待会儿就可以吃了,你先上去洗洗。”
当儿子的在外面受了气,也不好对母亲给脸色,转过脸来打算去洗漱,然而仲太太却看见了儿子嘴角的伤口,紧张得抓住他的手:“你的脸怎么回事?”
周子康听见一个成年男子艰涩的对自己生母扯谎:“不打紧,意外。”
仲太太杀人的目光朝周子康射去,周子康默默地低下头去,心里欲哭无泪,谁都知道她儿子一张嘴巴得理不饶人,蘸白那一拳还算轻的呢……
然而,儿子谁生谁知道,自家孩子再如何不对,母亲仍然遏制不住的护短。但除此之外,仲太太对保护不力的秘书并未做过多责备,只是心疼地扶着儿子的脸左右细审一番,检查没有别的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妈……”当儿子被母亲在外人面前这样 ,已经流露出了些许不耐。
仲太太紧忙说:“好了好了,你上去吧。”
仲寅帛被放行,当即头也不回地上楼回房间去了。周子康看着上司冷硬的背影线条,目送完毕,正打算开口告辞,仲太太却抢先一步开口:“子康,你过来坐坐,我有话要问你。”
周子康被那声“子康”电得浑身一阵酥 麻,内心哀嚎一声,慢吞吞的走到沙发前坐下……
仲寅帛回了房间,脱下外套狠狠地砸在了床上。只见他双手叉腰,像困兽一般在卧室里打起转来,然而任他踱步良久,胸中的那口恶气仍旧难以得到抒发。
从抽屉里拿出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热水潺潺洒下将花洒下结实精壮的身体淋得透湿,很快皮肤的肌理中透出一层粉红,嘴角刚刚结痂的伤口被热水一沾,再度融化开来,一股咸痛流入他紧抿的嘴角,惹得他愈发狂躁凶狠。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世上已经难有可以激怒他的人。商场上所结识的人中,令他击掌叫好有,令他佩服的人有,但可以激怒他的却没有。
每次与人群产生交集,他都能遇到无数带有可笑气氛的人。那些号称“精英”“人才”的陌生面孔,被模式化地套用一则固有的介绍流程,一个一个安 他的人脉线络,像是工厂出来的产品,有些挤上货架,有些堆进仓库。
适者生存,是他的法则。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只配被他丢进仓库。
这些年,不管他要架构一个多么庞大艰难的商业版图,还是直接把对手送入必死无疑的绝境,他都觉得自己只是在扮演一个专业而合格的强者的角色,冷静地进行着这一切。
正如找不出什么人能激怒他那样,更难再有什么人能打动他。事实就如周子康私下做出的评价一样,这个不可一世的年轻人,就像一个结满坚冰的深渊,无论你丢下去什么,都不会听见一丝回应。
然而,凡事没有到盖棺定论的时刻,任何评价都只是个人的妄加揣测。
就在这一天,就在那一刻,这个倔强无理的年轻人,先是被岑家长孙女的眼泪打动,再是被岑家小儿子的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激怒。
如果一定要形容,那么,靠近仲寅帛的人,一定能听到当时他胸膛里的爆炸声。
所幸的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气氛太可怕,根本没人胆敢靠近他。
春慢荒唐懒理人(五)
黎阑的骨灰将会送回老家安葬,德珍一直发着低烧,让人很担忧,送行的任务只好缺了她。
稚巧被妈妈喊醒时屋子外头才半亮,因为姐姐的葬礼,她已经在学校缺席了数天,一时又不适应了早起的习惯,而时间却在妈妈反复催促中时间到了最后的警戒线,她急匆匆地从床上起来,顺手将书桌上的几本书 书包里,在妈妈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中咬着面包仓促地出了门。
早晨的惊雀巷已经有些热闹,邻居们和她打招呼,她来不及回应,人已经跑出去老远。到了巷子口孙婆婆的家门前,婆婆养的猫在墙头悄悄跟了她几步就懂事地停住了脚步,蹲坐在墙头的迎春花丛里,默默地注视着少女的背影又一次消失在它琉璃般的眼仁里。
到了中午,送行的淳中和蘸白往家里打了电话,他们人还尚在高速公路休息站,再过两个小时,就能到老家了。岑老先生挂了电话,问稚巧的妈妈慧珠德珍起来了没有,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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