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珍》第16章


德珍一下子忙了起来,下午若是没课,她会潜心做好饭菜送到现场给薰爱,有时,她甚至为薰爱做助手的工作,以薰爱的脾气,她没有自信劝服她不要工作去休息,因而施工现场中,但凡是她力所能及的事,她都愿意替薰爱做。
很快的,她主掌了薰爱的中餐晚餐后,连早餐她也开始涉及。
七点钟,她按响了薰爱的门铃。
十分钟后,薰爱 困顿的眼睛开了门,见到德珍笑着站在外面,她深吸一口气,板起脸,双手交叉在胸,“德珍,你做这些都是无意义的,我和你哥哥早就没有瓜葛,这个孩子并非你的侄子,不要白费力气。”
德珍敛起笑意,倒不是失望和受伤,只是有些尴尬。“如果妨碍到你工作,我很抱歉。”她将保温桶里的早餐递过去,薰爱却不领情。她只好将东西放在门边,将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虽然你和我哥哥离婚了,但是你也曾经是我的嫂子,你的家人不能在身边照顾你,所以我忍不住……”
“觉得我可怜吗?”薰爱冷声问。
德珍抬头看她,抿了抿嘴角,“你在这里,和你怀孕的事,我都没有找到时机对我哥哥坦白,后来想想,大抵逃脱不了自作多情的嫌疑,因而我不打算告诉他了。我想,你大概也不希望他知道你的行踪。但作为保守秘密的交换条件,我希望你能允许我来照顾你。是不是我的侄子都一样的,毕竟是一条珍贵的生命,不是吗?”
“你觉得我不疼它?”薰爱意指那个四月大的胚胎。“还是嫌我不会照顾小孩子?”
德珍淡淡一笑,有些苍白,但很坦诚,“我心疼你。”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薰爱已经十分不耐烦了,其实十分想发一顿脾气然后摔上房门,但最终仍是扬了个笑脸,“多谢关心,但足够了。”
为了避免纠缠,她索性提起了地上的早餐,在德珍面前晃了晃,然后转手拎进了房门。
吃完闭门羹,德珍识趣地离开。
电梯抵达大堂,尚未迈出脚步,只见外头立着一双华丽而坚硬的长腿,他正在说:“……有些事,宁可保持沉默让别人觉得你是个傻子,也别自己开口去证明这件事……”
然后,挨训中的箫尘突然一句:“德珍小姐!”
背对她的男人,缓缓地转过身来,薄荷一样凉的眼角梢,因为下属出了纰漏惹他心烦,此时尽显不耐。
“早安,箫尘。”德珍愉快地跟贪吃的小朋友打招呼,继而将眼神对上仲寅帛的,“早安,仲先生。”
那身姿笔挺的男人,微微扯了一记嘴角,回过头吩咐箫尘:“去取车来。”
箫尘缩了缩脖子,偷觑了德珍一眼,不敢多做停留。
德珍走出电梯,手里提着一把黑色长伞,臂上挽着自己的手袋,身上罩了一件价值不菲的白色廓型外套,灰色的竖纹线衣领口露着一截橘红色衬衫尖领,底下是同样素灰色的及膝毛呢裙,脚上一双白色浅口鞋。
她总是过多的黑白灰三色装扮,发如鸦羽,不戴首饰,不化妆,在春天的阳光里,几乎快要与光线融为一体的样子,故而他今天格外喜欢她领口的那抹橘红。
“德珍小姐昨晚也外宿了?”他不客气地问。
德珍拿伞尖点点酒店大堂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这男人,连影子也是倨傲的。
“仲先生呢?”她轻轻一笑,看向他奢华的身体,“看您似乎不像是来工作的。”
仲寅帛还穿着昨晚宴会穿的蓝色天鹅绒西服,一大清早就如此隆重,的确招人怀疑。接受她的嘲弄,仲寅帛勾起嘴角,“彼此彼此。”
德珍一愣,很快意识到他似乎将她误会了,不过,她没有对他解释的必要,故而只是无奈地笑笑,“很高兴见到你,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祝你拥有愉快的一天。”
她优雅从容,似乎完全不介意他眼神里 裸的诋毁,并且一点也不为自己感到冤枉,就那么客气的走掉了。
仿佛在散步的路上遇见了籍籍无名的泛泛之交。
仲寅帛看着她推开金色旋转门彻底离开,握了握拳,这才上楼回房间去取被助理拿错的外套。
昨晚被多灌了几杯,未免母亲唠叨,索性就在外头住宿了,等会儿还要出差,却意外在此之前遇见德珍,这个看似高贵端庄的女人,总是对人笑得不正经,现在连生活素养也很可疑,还总是三言两语激怒他!
回去的路上,天阴沉沉的,想起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她不置可否的笑笑,回到公寓脱了外套,雨紧接着来了。
早年间王槿鸢不愿意住花园里的旧房子,住酒店总套亦觉得不舒坦,索性置了一套物业,方便她与丈夫一年一度的例行拜访。德珍那些从英国远道而来的行李,不方便送到花园里爷爷家,一来东西太多,二来,爷爷若是知道行李是乘专机来的,哪怕嘴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会存疑。
德珍不指望能替母亲在爷爷那儿拿到一个好分数,但也不希望母亲的印象分被扣成负数。薰爱怀孕之事,如果不是蘸白自己发现,她也决心不去主动提起。
但薰爱的工作环境对一个孕妇来说实在太过恶劣,她的同事似乎也都被蒙在鼓里,薰爱那微凸的小腹,陌生人看了只会觉得是岁月赐予女人的惩罚,只有德珍知道,薰爱那样的女强人怎会容许自己的腰围逐步夸张起来,果然,一问之下,结论出来了。
而薰爱,似乎也并不打算隐瞒她。
花园里的厨房是慧珠的天下,德珍只好偷偷在母亲的物业里另起炉灶,一阵子下来,生疏的厨艺似乎也有了一些些长进。
她正看着窗外的雨刷着碗槽中的杯碟,门铃响了。
摘了橡胶手套,她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保姆打扮的中年女人,她对德珍一记憨笑,德珍拖长了尾音问:“你是?”
对方先呈上一只纸盒,“我是替住顶楼那家工作的,我家太太前一阵看见小姐有行李运进来,派我来过几次,一直没遇上你,今天赶巧了。”
德珍接过纸盒,里头装着一只六寸大的奶油蛋糕,还是温热的,缎带一打开,食物的暖香味扑鼻而来。
她愉快地接受了邻居的礼物,笑着对保姆说:“替我谢谢你家太太。”
对方达成了多日来耽搁的邻里礼貌,同样愉快地离开了,德珍送她进了电梯,一再道谢。
一早上她只顾着给薰爱忙活,被蛋糕的香气一勾,这才想起自己的肚子还是空的,邻居的登门礼,简直是场及时雨。
关上门,将蛋糕拿进厨房,在尚未完全整理的行李中一通翻找,最后找到了一副完整的英式餐具,她取了碟子和银质叉子出来,挖了一口奶油搁进嘴里。
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为何梵高的星星如此明亮(七)
仲太太今天有心事。
昨晚她儿子彻夜不归,据说是出差去了,托秘书室那些傻孩子的福,她这个当人母亲的身份一亮出来,立即老实交代了她儿子昨晚被人灌醉的事实。
世人都说她嫁了个好丈夫,生了个好儿子,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丈夫就不多说了,儿子的话,打从出生起就是个省心人儿,不哭不闹长大成人,连叛逆期似乎也不曾有过。
从小到大,上最好的学校,考最好的成绩,读着叫人望尘莫及的大学,除了有点冷之外,没有缺点。连喝醉了都知道在外投宿不叫母亲担心,这样的儿子,上哪儿找去?
可是,为什么她思来想去的,清晨五点就起来折腾烤箱了呢?
丈夫看着流理台上整齐地摆着六个蛋糕,摇摇头,上班去了。她一一给打牌的朋友们致了电话,总算都给蛋糕们找到了归属,最后一个蛋糕胚涂完奶油,想了想,让保姆去楼下碰碰运气。
仲家的保姆回了顶楼公馆,仲太太正在厨房心不在焉地整理烤箱;等忙完了,才想起来问蛋糕的下落,保姆回说楼下的年轻人刚好在家。
仲太太兴奋地手舞足蹈:“我就说肯定是搬进来了,这个点八成人还在家,果然被我猜对了!”
保姆被她激越的反应逗笑,抿着唇忍了忍,说道:“上次我们晚上九点去敲门,不是也没人应,您还嫌人家夜生活太丰富呢。”
“哎哟,谁吃闭门羹都会不高兴的,我也就是那么一说罢了。”她是个没心眼的,也不和保姆计较这个,又问,“是男的还是女的开的门?”
“是位小姐。”
仲太太两眼放光。“长得怎么样?”
“好看。”保姆答。
“只是好看而已?”仲太太有些失望,好看的女孩子满大街都是,不见得她儿子都喜欢。
“是位很有礼貌的小姐,一直送我进了电梯。也很年轻,没有化妆气质也很好,不过看不出来结婚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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