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记(女尊)》第35章


“奴婢……”千安靠在门上的身体缓缓地放松了下来,有些无力,也有些莫名的畏惧。
并非因为主仆身份有别,相反,眼前男人太过通透的话语,丝毫没有拿他当个下人,而是清楚地表示,他当他是自己人——是将军重视的人,所以才会如此耐心地与他解释这么多,与其说是在说给他听,不如说是说给所有人听,这样的城腑魄力,即使他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仍然极尽优雅,从容华贵得令人不敢逼视。
“是奴婢浅薄,请公子恕罪。”千安恭顺地垂下头,全然没有了半点再坚持的理由。这一刻,与其说是他害怕,不如说是——放心。将军有夫如此,何以为忧?
沈玠淡淡一笑,推门而入。
舒妙烟并未如想象中的卧床酣睡,相反,她正清醒地靠在床边,浅淡的晨光从窗外吹进她的眼里,那一缕缕带着花香的凉意瞬间便没入了一片深邃,再无半点痕迹。
“沈玠,你来了。”像是看到他,又像是没有看到他,她微微动了下身体,动作有些僵硬,“你用过早膳了没?”
“还没有,一起罢。”沈玠转身从床头取下她的外衣递到她面前——
“让千柳来罢。”舒妙烟不着痕迹地避开与他手指的接触,掌心有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我在外面等你。”清如泉流的声音,淡如流水,凉而无温。
那是——挽情丝,挽住了谁的情,又留下了谁的泪?
——————
沈玠独自走到院子中的方厅里,已有小厮摆上了各色精致的点心,虞米和沈诽默默守在一旁,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可是邵家的人到了?”
虞米点头,“子瑜,你要不就别去了罢。”
沈玠的眼神淡淡地扫了过来,寒凉彻骨,“这话不该是你说的。”
虞米叹气,看向一旁的沈绯——
“玠儿,”沈绯尚未开口,就被沈玠打断,“沈都尉,我饿了,先用膳。”
整顿早膳悄无声息,舒妙烟看上去神态自然得不能再自然,沈玠则是冷静得不能再冷静,异乎安详的气氛,直到最后被邵家家主的声音打破——
“今天这日子……将军看上去颇有闲情,这位应该是即将进门的沈家公子,却不知将军可还记得当年为了救你一命昏厥了整整七日的雨儿?”
舒妙烟顿住筷子,微微皱起了眉。
沈玠淡然一笑,站起身,优雅有礼,“这位是邵家家主罢,请坐。”
邵家家主明显对他男主人的姿态十分恼怒,压抑着悲愤不去看他,而是直直地盯着舒妙烟,等候她的答复。
舒妙烟轻声一叹。这人自相识以来,一直恭谦有礼,这会的气势汹汹,她直意地理解为丧子之痛,其实……她心里又何尝好受到哪里去?这一夜的煎熬——
无人能诉。
“家主请坐。”
见她神色悲怜,邵家家主这才稍微缓了缓脸色,却并未落座,而是指向门外漫天雾蒙的雨丝,“雨儿在等将军,将军用完膳请来两生涧。”
说完,她转头看向沈玠,神色是全然的不屑一顾,“至于一些无事的闲人,想必雨儿也不想让他们来打扰。”
舒妙烟沉默,良久,眼神自沈玠处缓缓而落,“沈公子……”
“将军。”沈玠于窗前负手而立,适时地打断她的话,乌黑的眸子犀利地扫向邵家家主,“邵公子未嫁而亡,将军也是有情有义之人,家主若是想让他以舒家人的身份长眠地下——”
邵家家主神情一凛,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时竟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你说什么?”
“我以未来主君的身份,证他一个侧君之位?如何?”淡淡的嘲讽自眼底一闪而逝,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不想他参加,不就是图谋这个么?那也未免太小看他沈玠了,——
邵含雨想要的,哪一样他沈玠不知道?就算是全部亲手奉上,也要他有那个能耐握得住才行。
邵含雨,你我之间的战争,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必须面对'VIP'
如果说之前邵家家主对沈玠是全然不待见的,此时也难得地露出了一点激赏的神色,不知是赞叹他的胸襟肚量,还是因为心头隐秘目的突然被实现而不可抑制的激动。
“沈公子雅量,邵某感激不尽。”邵家家主长揖到底,十分‘诚意’地行了个大礼。
沈玠哂然抬手,透明的光线从他的眼睑上划过,有几许看不真切的碎影融在眼底,“家主不必客气,逝者已矣,我不过是想让他安心罢了。”
千安、千柳面面相觑,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出丧礼,竟会变成了安亲王府家的纳侧之礼。这种事情,难道不需要知会府里的长辈?
乔安眉悄悄打量了一下舒妙烟的神色,见她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却也不像是赞成,这么个局面——暗卫传到皇上那里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邵公子与将军相识两年又十六天,一路从沧城回京,之后住在枫园,虽说并未进过安亲王府,但以皇上对将军的重视,如果不是默许了邵公子的身份,枫园也不会安然至今。为今邵公子突蒙不幸,这天气……丧礼不宜再拖,我沈玠——以未来睿王正君的身份,会亲自为他挂绸。”
一个精巧莹透的碧色葫芦自沈玠掌间折出华美的光芒,逼住了在场众人的视线,也惊烫了舒妙烟的眼。
那是——
碧玉葫芦,化煞收邪,喻‘福禄’之意,是晋朝周知的一块圣物,也是舒氏皇族流传多年至今的宝贝。六年前谨帝曾郑重其事交到她手里,之后……她交给了安亲王保管,这会怎么又到了沈玠的手里?
沈玠——他何时竟和安亲王,她娘亲连成一气了?这时候出示这个东西,是在向她宣告,他的意思可以代表安亲王的意思?甚至……可以代表皇上的意思?
舒妙烟微微垂下眼睑,掩去眸底那片暗涌的深邃光芒。这个时候,她唯有沉默。而且,她更想知道,沈玠到底可以做到哪一步。
“沈公子大恩,邵某无以为报,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邵家家主跪伏在地,姿势是无比的虔诚。
沈玠淡淡一笑,匿起眼底的嘲讽,“那么,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去两生涧,谷中气温变化无常——”
说到这里,他恰到好处地打住,不再继续。
死人么,搁久了要变样的。
邵家家主脸色微变,立时从地上站起身,恭敬地一拱手,“将军,请!”
————
两生涧。
海棠谷中景致最美的地方,一年四季海棠满枝,潺淙如银,似烟似雾的袅袅轻烟绕在涧流四周,像是置身于没有烟火的世外桃源,只闻莺鸟鸣,不知愁滋味。
众人赶到的时候,已有数十位清一色披麻素衣的人围着一个漓海金丝楠木的棺椁铺陈奠场,十多棵海棠树间拉满了白色的麻布,绕成一个偌大的环状,灵幡纸钱,香烛元宝,檀香缭绕,戚戚惨惨,悲痛欲绝。
舒妙烟远远看到那一片素白,只觉得脚下的步子变得格外的沉重,她一直忍着没有去质问邵家家主,邵含雨的死因是什么——
他是想要她的命,但他也因此送了性命,那大好美丽的年华,娇嫩的翩翩少年却化作了森森白骨……
她无法去恨他,也无法去怪他。她比谁都清楚,邵含雨不可能是真正想要她命的人,她不知道邵家家主安排这一出是为什么,但她确实比谁都想知道,到底是谁间接让邵含雨送了性命——
到底是谁,这样无情地夺走了一个原本可以与她携手终生的人?
如果说侧君之位是她唯一能给的安慰,那么,她是甘愿的。含雨,其实她真的没有怪过他……
“那些,是陪葬的人吗?”沈玠淡如流水的声音缓缓响起,冷静得像是冬日湖底的沉石。他的神情沉静得如同一潭秋水,无悲无喜,淡定从容。
邵家家主顺着他的眼光,对着中间棺椁后十几个形状略小的棺木点了点头,“是,雨儿在地下必然寂寞,我将他生前喜欢的人都送去陪他。”
像是在说着一件极为应该的事情,没有半点血腥和残忍,周遭却莫名吹起了一阵不散的阴风——
舒妙烟眉头略动,压下心底的怒意。生前将儿子推到生死险地,如今毫不留情地埋葬那些无辜性命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有这样的母亲,不知是邵含雨的幸,还是不幸?
沈玠微冷的眸光在邵家众人悲切的神情上漫然扫过,忽而,他慢慢自怀里摸出一根细长的红绸,绝艳的喜红在细雨中迎风而舞,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飘渺,
“家主,请开棺,我来为他挂绸。”
舒妙烟心头一跳,脚步顿了一下,他该不会真打算开棺为邵含雨挂绸罢?人已死,哪有再开棺的道理?原本她以为他不过是意思一下,将红绸挂在棺木上而已,却没料到——
“这……”邵家家主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家主?”沈玠却似乎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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