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谣》第14章

“……是。”侍女收了食盒，快步离开。
叶思起身，呆呆立在池边，池中锦鲤依旧逐尾嘻戏。这还是当初沈萧替她弄来的。叶思拿起手边的鱼食，将一大盒都倒入池中。
“沈萧，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对你死心塌地？”
“现在，你纵使是死了，我也绝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我说到做到。”
外面隐约传来鞭炮声，新娘子来了。叶思蹙眉，进了屋关上门。仍旧能听到众人恭贺的声音。
叶思坐在床上，低垂着眉眼，有些不知所措。她躺下，闭上眼，心想若是睡着了便听不见了。
于是这般沉沉睡去。
她梦到青楼中他含笑的目光。
她梦到亦是这样的洞房花烛夜，他递给她交杯酒，唤她娘子。
她梦到那个雨夜他醉了酒，唤她的名字。
她梦到沈萧抱着她说喜欢，说没事他在，说很多很多。
她以为这些都是真的，醒来才发现是大梦一场。
如果再来一次，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没有遇见他。
然后又梦到沧州城中与烟儿的承诺。
为什么他们都要背弃她，她做错了什么？
“世子妃！世子妃……”耳边是婢女焦急的声音。
叶思蹙眉，“怎么了？”
“世子妃……您去看看世子殿下吧……世子殿下他……”小婢女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世子殿下怕是……”
“出什么事了。”一听到沈萧的名字，叶思心里没来由一阵难受。冷下脸问道。
“……回世子妃，今日世子殿下还未拜堂，便冲出来十多个人刺杀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身中数剑，怕是……怕是……”婢女抽噎着答道。
“怕是什么。”叶思没来由地一阵不安。
“怕是就要……去了……”婢女小声啜泣。
叶思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呵呵，你这又是骗我的罢，说不定是你们串通好了来耍弄我的。你去告诉沈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相信他。我说到做到。”
她怕了，她被骗得怕了，所以再也不敢相信。
“世子妃……”小婢女似乎是不愿离去。
“我说的你听不懂吗？走！”
半夜，婢女又来劝过好几次。叶思都视而不见。夜风微凉，她趴在冰凉的石桌上，想着似乎忘了些什么，就是想不起来。眼前是一片漆黑。
想着想着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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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时，叶思发现院中的红绸成了白色。
婢女不在。却可以隐隐听到哭声。
她走出东苑，发现整个世子府都覆上了白绸。正厅里是一口棺木。看向周围的下人，个个皆是以泪洗面。
脑中嗡的一声。
“沈萧？”
她听见自己这样问。手指轻轻抚上棺木，似乎这样就能触碰到他。
没有人回答。灵堂里安静的可怕。
叶思心下慌了，她没有想过沈萧真的会死。
明明三天前他还可以笑着讽刺她。怎么会……死了？
“沈萧……沈萧？”她一遍一遍唤着，希望那个往日俊朗温柔的声音可以回应自己。希望可以听到他带着笑意的那声。
我在。
她得不到回答，一遍又一遍地继续唤着。一声比一声悲拗，最后竟是泣不成声。
他不在了，他不在了。
她承认她狠不下心，她真的爱他。
不管他是否骗自己，她都狠不了他。
一边的齐远看不下去，“夫人……节哀。”
“他就什么……都没说……？”她呐呐问道。
“……是。”
叶思低下头，沉默了半饷。
“骗子，沈萧你这个骗子。”
“我怎么就相信你了……”
一边念着，一边走回东苑。背影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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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根本就知道大婚这日会有刺杀，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
让她对他死心，让她恨他，让她永远记住他。
他是故意的。
太过分了……
沈萧，你真的太过分了……
你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她无力地靠在门边。闭着眼，发现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院中多了一个白色人影。是沈萧吗？叶思心想，站在原地不敢动，生怕下一秒那个人影就消失。
“沈萧？”她问道。
对方叹了口气，“叶姑娘。”
不是沈萧。几天没有吃东西，又受了那么大打击，叶思一下脱力了，坐到了地上。“你来做什么，和他一起骗我？”
“不，我只是来给姑娘带些东西。”他笑了笑，缓步向她走来。
“沈兄他身子一向不好。本来还可以再撑个三四年，可上次从水中救了你后染了很严重的风寒，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
“没错，他是提前就知道昨天刺杀的事了。”
“他当初为师妹解围，师妹自是要报答于他。他绝非你想的那样。”
“若是他这次安稳些，恐怕能撑到师妹找来蛊。只是现在都晚了。”
“他固执得很，我劝不动他。”
“你可知，他自娶你之前便一直记挂着你。”
“你难道不想知道，究竟自己忘了些什么吗？”他在叶思面前蹲下身笑道。
叶思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此毒名唤思卿，能够让你想起你想知道的所有事，如此，你是否愿意，用你的性命换取这些记忆呢？”
她看向苏墨清，没有迟疑。
“好。”
待苏墨清离开后，叶思抬手，毫不犹豫地将整瓶药灌下。小瓷瓶滚落到地上。
明明快死了，却这么笑得开心，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她看到了那年离国的七夕。
父王，母妃，还有……沈萧。
第18章　思卿
我的生辰临近。
因我生辰正处七月初八，故父王决定将我生辰与七夕放到一起庆祝。届时会请来众多王侯公子一同庆贺。
母妃在这件事上格外认真，而且她似乎格外高兴。从宴上各种菜肴美酒到助兴节目，样样都细细安排，面面俱到。
可我是最讨厌这些的。我在生人面前便浑身不自在，以至于我在后来的宴席上出了一个大糗。
这场宴会的重头戏就是由我来弹奏，为此，母妃特地托人寻到了寒玉琴。勒令我每日不准出宫，专心练琴。
实则那三月我整日坐在宫中看话本。那琴……几乎是碰都没碰。
犹记那日我身穿海棠红的长裙，对众人微微一笑，坐于朝凤台上，而后便开始展示我苦练三月的琴技。
后来听小宫女说，那场表演可谓是天下无双。
只不过……前头是惊艳众人，后头嘛……咳咳……
透过余光，我可以看到母妃的脸抽了抽，所有人都是比竹叶还青的脸色，跟吃了那什么似的表情。我不理会，继续摧残他们的身与心。
其实我想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不过是一时忘了琴谱，满脑子话本子，一时有感而发，故即兴弹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曲。
那次宴会可谓让我一举成名，人送雅号“琴魔再世”。自此，我眼前再也没有出现过琴。
我承认，那时我还是有些小孩子的脾性的。
一曲终了，众人把酒言欢，我接了这个机会一个人偷偷溜到了琼华殿。琼华殿的偏院里有个一大池子，每日都有人换水。池边种了很多海棠。这是我自小最爱的地方。
偏殿并不高，而今日，我便发现那儿搭了把梯子。我心下生疑，顺着梯子往上看，便看见了他。
那个坐在屋顶上，笑得有些痞气的少年。
不远处的空中，大片烟火散开，他一身墨色长衫，不知名的花瓣落满了他肩头，衣摆迎风飘动。他对我伸出手，映着对面那漫天烟火，眸子格外明亮。
我觉得这真是个美好的遇见。
我看呆了，于是真的爬上梯子，在距离屋顶还有三尺距离时，握到了他的手。在那样的夜风中，依旧带着温暖的手。然后……‘咔嚓’一声……
啊啊啊啊啊！！这梯子要断了！！救命！
我动都不敢动，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奈何这人渣握着我的手就是不肯拉我。
将我晾在那梯子上好一会儿他才拉我上来。他的手很稳，跟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啧……明明看起来是个女孩子，怎么重得跟猪似的。”他一脸无赖道。
什么叫看起来！我本来就是女孩子！
虽然很想大声辩驳，但是在他一把把我推下去的危险下，这个险我还是不冒了……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两眼。
“我叫沈萧，你叫什么名字？”他眯着眼打量我。
他的目光盯得我浑身不舒服，我侧过脸，嘴里蹦出两个字，“叶思。”
沉默了一会儿，他正经道：“你今天弹的曲子我听到了。”他顿了顿，“还真的是……绝无仅有的差。”后半句是忍不住的笑。
我开始有些后悔上屋顶，在上面什么都做不了，还得受这人渣的挖苦。我干脆不理他，装作全神贯注欣赏烟火。
我不说话，他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