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第28章


急着要回到玉韵的身边。他快要做爸爸了,这个挑战可不亚于高考。
他把床板一张一张地叠起来,捆住,再把棉被和席子绑在床板一端,接着把衣服放进桶里,那水晶苹果就包在衣服里,挂在床板的另一端,然后像挑担子似的把床板往肩上一放,赶路回家。
玉韵正在等待他的归来。他刚进竹林,她就已感觉到他的气息,欣喜地出门迎接他。她先给他准备一杯热茶,然后给他整理东西。当她拿起塑料桶的衣服时,那水晶苹果扑的一声滚落到桶底。
“咦,这是什么?”玉韵拿起苹果,定定地看着。那纯洁的透明,在幽暗的竹寮里,折射出微弱的白光。
“是水晶苹果。”古琴的微笑掩盖着淡淡的忧伤。
“好美哟!”玉韵不由得叹道,“是给我的吗?”
“嗯……”古琴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含混地应了一声。
玉韵还定定地看着,似乎舍不得放下,脸上的神情发生一丝细微的变化。而古琴此刻又勾起对小雨的回忆,竟没有注意到这一变化。
接着古琴便去洗澡。冥冥中的一个规定,每当外出归来,他必先把全身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才敢拥抱玉韵,而在此之前,他连玉韵的衣服也不敢碰。玉韵也很自然地接受他的这一做法。
这个暑假,他们朝夕相处,十分快活。他们并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严肃认真,他们也会嬉笑打闹,天真起来,比小孩子还天真。
而快乐之余,他们不得不为应付即将出现的新情况作好准备:古琴的大学,孩子的出生。然而他们的生产资料只有一亩竹林,如何充分利用它?他们又一次祭拜竹神,因为他们又要利用竹子制作工具来谋生。他们把竹枝扎扫帚,小的竹竿制成笛子,较粗大的竹竿破开用来编织箩筐。这些东西的制作技巧他们以前都没学过,但一到要做这些东西,却自然地会了。看着制作出来的成品,他们并不感到高兴,反而为竹子悲哀。他们实在不忍心!为何要他们去砍那些神一般的竹子?更令他们痛苦的是,一批成品只挣30元。在竹子面前,玉韵陷入了沉思。
他们从一份捡来的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美国一妇女在网上乞讨,不出三天讨到了一万多美元。他们挣扎了三年,所得却不及此十分之一!还好,不管这世界怎么样,他们还有自己的天堂,心中共有一美好的家园。于现实中,他们只尽力争取,至于得失,随缘。他们从不执着于世俗的东西,愿于繁华中饿死,却不愿于虚浮中偷生。然而这是不是他们无奈的安慰呢?
一个月后,高考的情况开始陆续公布。古琴考上了西南一所大学本科历史专业,分数竟高出二百分有余。这个分数震惊了古琴的老师们。这个分数足以上清华北大的,真有点可惜了。他所上的大学虽非全国一流,然而他喜欢那个地方,那是个有许多竹子的地方。
古琴考上了大学,这在村子里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因为村子里以前从未出过大学生。这消息从县里传到镇上,又从镇上传到村子里,成为村民们挂在嘴边的事。而古琴却没有欢呼,反而为学费担忧。玉韵也没有格外的高兴。古琴上大学,那就得和她分开,等到寒暑假才能团聚。西南离家远,想见他也不容易。肚子里的孩子正一天天成长,多希望他能看到孩子出生啊。这些,玉韵都没有和古琴说。
村委书记一下子沾了一身的光彩,挂起笑脸来玉韵家嘘寒问暖。
“我们知道你们生活的难处,我们会想办法给你们筹钱去读书的,你们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村委书记说这话并不费力,因为他知道,学校方面会给古琴一千块钱的奖励,不是奖励他上了大学,而是奖励他考了两个八百分。县教育局还有助学金,镇政府也会有多少奖励——只要他说得惨一点,奖励就会多一些;还有镇上的两个大老板,扬言要包下古琴大学四年的学费。此情景有点像范进中了举,只是古琴没有喜疯而已。
听说子语也考得不错,上了中山大学。家里非常高兴,择了个吉日摆酒席请亲戚朋友吃饭。子语的母亲从没有这么高兴过。她儿子从小多灾多难,她多操心哪。如今儿子考了功名,应该是苦尽甘来了。人之常情,常在至真。母亲的笑容那么的灿烂,又那么的实在。人生能有几回这样的笑容?看着这笑容,子语觉得愧对母亲。他心里并不感到欢喜。他脸上的笑是应酬的笑,不是真的。他之所以考中山大学,因中山大学新校区在珠海,而吴雨就在珠海打工。然而就在他高考前的一个月,吴雨说不打工了,回来念书,读卫生学校,家里给安排的。子语深感红尘多捉弄,内心苦笑不已。照子语的想法,他要是离开了学校,就永远不会再回去了。他要是身体健全,他宁愿一辈子做苦工也不愿呆在学校里读书。他热爱这个世界,同情贫苦之人,他情愿与贫苦人一起打工,感受生活之真,也不愿对着书里形而上的世界。打工的人也许会对他说:你会后悔的。那就让他后悔吧。果真能让他后悔,那该是件美好的事情。打工的人也许误会了他的意思。他不读书,只不想在学校里读。在酒席上,亲戚朋友赞美之词不绝于耳,只不见吴雨欣慰的微笑。
余韵 》 二十二 二十二 古琴被高高吊起,他下面是一堆干柴。轰的一声,火苗直窜。他犯了天条,被判与火刑。玉韵就在下面呼号,众神却是无动于衷。大火红的一片,古琴在火中深情地望着玉韵,流下爱的泪水。泪水一颗颗的,在火中硬结为泪珠,像水晶一样。玉韵挣扎着要扑向火里,却怎么也近不了,被无形的力量隔开了。大火红的一片……
“琴儿,琴儿——”玉韵惊叫,猛地醒来。又是噩梦。古琴被惊醒了,急说:“我在这,我在这,别怕!”玉韵紧紧搂着他,惊魂未定。竹林里安静而且祥和,星空清朗而且高远。竹子都清秀而默立,并且柔和安详。古琴依稀见玉韵的脸上有汗水的光华,几丝青发零乱虬曲并柔和地轻依着脸,而玉韵的眼睛也如清朗的夜空悠远而悠远。
“别怕,是梦而已,不是真的。”古琴安慰她,但心里却也不安:玉韵怎么会做噩梦呢?玉韵没有告诉他梦到什么。这是古琴到大学报到的前一个晚上。
因为大学太远了,为了节省时间,古琴买了火车票,决定坐一回交通工具。但从家到火车站那几十公里路,他还是徒步走过去。因为不知道火车站在哪里,他还问了不少人。玉韵因为身体不适,不能远送,就在竹林路口与古琴挥泪话别。竹林青青,泪眼依依。
听说火车上扒手很厉害,古琴时刻注意着身上的存折和银行卡,一刻也不敢合眼。就这样坐了四十多个小时,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出站口有城里各高校的接待团,学生云集,彼此陌生。古琴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自己学校的接待处,报了名上了校车。
大学,很大。走了一个小时,还不能遍览校园全貌。感觉人也长大了。读了十二年的书,此时才感觉自己是个大人。是不是因为校园大的缘故呢?也许吧。看那些新同学,热情有礼,脸上已无儿时的天真。大学大了,事务也多。好不容易找到寝室,又花半天时间排队注册,办了五六七八个手续。这一下来,古琴感觉有点累了。
还是要参加军训,为期一个月。因为是大学,大人,那就得遵守铁一样的纪律。古琴期待着学习一些高科技的东西,最好能见识一下飞机大炮什么的。后来发现连军刀都不见一把,更别说步枪了。内容与高中时一样,几个基本的动作,训练大家的意志和团队精神。古琴依然难以与大家协调,连连受罚。
同学们来自五湖四海,喜欢谈老乡。与新同学谈话,古琴总感到尴尬。因为他们总要问他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一两次忍耐着也就过去了,但因为是大学,绝不是一两次就够的。稍稍熟悉一些后,谈得较多的是高考。这大概是因为高考刚过不久吧。大家能到这里来,还不是高考牵的线搭的桥吗?古琴后来发现,到了大二大三了,还有人兴致勃勃地谈起当年高考之事。
渐渐的,古琴了解到更多的大学的常态。他突然觉得寝室空间太小。这小空间里要住四个人。床与桌子连在一起,床在桌子上方,撑个蚊帐差不多抵住天花板。室里可以活动的空间,左右刚好两臂的距离,两个同学同时下床,一不留神就屁股摸屁股;前后距离只有七步,即从窗到门的距离。前无阳台,后无卫生间。一个单元一层只有一个二米七八的阳台,一个卫生间,三十多人共享。古琴担心不够用,但很快就发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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