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妮达》第107章

浪子走近一步，见哑尼那腿肿得像只馒头，想是所断之处根本未有医治，他蹲下身来，撩起布袍，又要脱哑尼鞋袜……
“放肆！”
浪子只觉脑中一声断喝响起，原是哑尼发话了，浪子停下手，看着哑尼，见其满脸怒容中竟有一丝羞涩，浪子这才意识到哑尼是个女子。
浪子笑道：“师太，恕在下唐突……不过，在下都可做师太儿子了，替师太疗此腿伤，应不算失礼吧？”
“出家人哪有儿子？”哑尼神色变得黯然，又传音道：“你滚吧，少来装好人。”
浪子不理，说道：“师太不想疗伤，是师太之事，在下只知此伤一旦拖久，‘无影腿’便要绝迹江湖……”
哑尼不能动弹，只得瞪大灰眼珠，传音道：“老尼抱定一死，你别玩什么花样，爽快了断便是。”
浪子充耳不闻，缓缓拆开哑尼的绑腿，正想涂上“断骨接续膏”，忽然发现哑尼威震江湖的那双脚，竟是三寸金莲……
浪子边替其疗伤，边随口问道：“师太，原是千金小姐啊……不知何时遁入空门……又怎会投效秦则方手下？”
哑尼没回话，闭起双目，似沉浸在往事之中，浪子望着神情苍凉的哑尼，心道：一个千金小姐竟变成人鬼不分的哑巴，哑尼该是经历怎样一番苦痛往事？想到此处，他又柔声慰藉道：“师太定是吃了不少苦吧，再瘸了腿，岂不更糟……”
浪子的话无疑似股暖流涌入哑尼心间，她略略一震，睁眼道：“卿本佳人，为何从贼？”
浪子不由怔了怔，此话应当天子所言，想来哑尼是愚忠之辈，便转而答道：“我嘛，看在小妮达份上……”
哑尼盯了浪子片刻，露出笑意，道：“你傻啊？”
老尼姑对自己和颜悦色，浪子忙趁热打铁道：“嗯，在下是有点傻，但师太不傻，又为何要助秦则方这奸贼？”
“秦爷一心为公，又待我不薄……上次，秦爷甘愿以梁顶天之子，将我从成光手中换回，想必你也知道的……”
哑尼与浪子相处过一段时间，她不讨厌浪子，再说，今日浪子又替她疗了伤，所以，言语平和的多。
“我想上次师太是故意让成光擒住的吧？”
浪子此言自是提醒哑尼，你自己也不怎么信任秦则方嘛。浪子也正是基于此点才来劝降的。
哑尼怔忡道：“不管怎样，此事总是实情。”
“秦则方此举乃放饵钓鱼，师太看不出来？”
浪子煞有介事道，对此他只不过猜个大概。
哑尼想了想，此事倒有可能，小浩然一放回，秦则方便知晓了天道教在江南，并派出萧青锋前去缉捕吴巨源，于是，问道：“你说此话有何依据？”
听话听音，哑尼已默认这一事实，浪子更肯定道：“那些狼獒便是依据，师太，此次是如何追踪到天道教的？”
哑尼此次追踪，正是依着萧青锋所说，只需跟着狼獒，百里之内天道教行踪，即可知晓。但她已意识到浪子在套话，忙来个亡羊补牢：“永安镖局百余人的商队，还会追踪不着？”
浪子不禁笑道：“深山老林，人迹罕至，沉途我们又扫去了车马之印……请问师太，黑夜中，那些狼獒如何寻得这么准？”
真相已白，定是秦则方在小浩然身上下了什么药，令其挥发出一种不为人知的气味，此等气味只有狼獒那比人类灵敏数十万倍的鼻子才能闻得。
哑尼哑口无言，心中悔极与浪子搭话，求生之念人皆有之，本来，哑尼见成光不杀自己，料定他想从自己口中获知些军情机秘。她便来个死不开口，望能拖到时局转机，此时，自己不知不觉中了浪子圈套，怕是性命再也难保。
“师太果真愿为秦则方去死？”
听浪子真有此问，哑尼冷冷道：“老尼姑又蠢又不中用，死何足惜……”
“那秦则方愿不愿为师太去死？”浪子又问。
这哑尼当然没想过，她沉思片刻道：“就当伍冰为朝廷尽忠……”
浪子未知哑尼法号，倒晓得了其闺名伍冰，他飞快一想，问道：“师太是伍将军之女？”
哑尼略现惊讶，望向这年轻人，奇道：“你也知家父？”
“伍将军当年威震边关，七败蒙古鞑子，平定西北狼烟，这些故事，在下自小熟知，极是仰慕啊……”浪子颇为激动道。
哑尼枯瘦的脸上，现出一丝喜悦，马上又冷了下来，传音道：“陈年旧事，休得再提，动手吧！”
浪子摇头道：“我浪子岂能杀忠良之后，师太请走吧……”接着，浪子替她松绑解穴，又弄来两根树叉，权作拐棍。
两名天道教看守见状，莫明道：“浪大侠，你这是……”
话音未落，两人已被浪子点倒在地……
哑尼满脸狐疑地盯着浪子，半晌道：“你不必收买人心，我是不会背叛朝廷的。”
浪子微喟道：“若论收买人心，我岂能与秦则方相比，师太不愿助我也罢，浪子不会强留……”
“那你怎与成光交待？”
哑尼见其真放自己走，不由替其处境担忧。
浪子递上拐棍，催促道：“快走吧，见着小妮达替我问候一声……”
“再会。”哑尼道别一声，拄起拐杖，眨眼间，隐没在山林中……
哑尼刚走，波儿手持双剑现出身来，娇喝道：“浪子你这奸细，果然放走了老贼尼！”
“你果然未加阻拦。”浪子轻笑，想来早知波儿伏在一旁。
波儿不答，追问道：“我问你，这么做，到底有何企图？”
浪子正色道：“告诉你也无所谓，我相助成光，放走哑尼，都是为讨得丽姑娘欢心……”
男人都是好色之徒，这点波儿丝毫不怀疑，虽说相助情敌有点反常，但也不失为一种手段。哑尼是丽妮达的师父，更是要放的……
“就为那女子，你甘冒巨险，与朝廷作对？”波儿将心中仅存的疑惑说出。
浪子忧道：“我实不想与朝廷作对……当日对阵迫不得已，但我也手下留情，并没杀过一名官兵，如今放了哑尼师太，还望能略略补过，不至与秦则方闹的太僵，他毕竟是小妮达义父。”
波儿暗忖：浪子说的合乎情理，她又喝问道：“那你还留在此处作甚？”
“那你为何不怕我杀人灭口？”浪子狡黠道。
“我自信能挡你几招，那时弟兄们便会前来。”波儿说的牵强，按理，她早该大声呼喊。
“是吗？”浪子声到人到，已欺近波儿身前。
浪子真会杀人灭口？波儿倒是没防备，恍惚间，飞起双剑照着人影疾砍，暴闪的剑光霎时将浪子逼退三步……
“浪得虚名……”
波儿冷哼一声，心道：不知是浪子武功不济，还是我剑法日益高超，正暗自得意，忽然瞧见浪子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这支金簪好漂亮……”
浪子看着手中的金簪，啧啧称奇：“此簪做的巧夺天工，所镶珍珠比龙眼还大，当真稀世珍品啊，莫说民间少有，就在皇家也不多见，波儿姑娘从何处觅得此宝？”
波儿这才惊醒，原来浪子一进一退间，已取走自己头上那支金簪，那他若要取我性命，想必也在俄顷之间。波儿心悸不已，理了理散落的发绺，镇定片刻，才道：“浪兄若是喜欢，拿去送给丽姑娘吧。”
“嗨，我岂能夺人之美。”浪子笑着将金簪递还。
波儿玉手轻推浪子，奇诡艳丽的一笑，还算含蓄道：“一支簪子算什么，浪兄乃当世豪杰，小女子甘愿奉上一切……”
波儿之美，美在能令任何男人邪念顿生。按往日习性，浪子知是美人计，也定要戏弄一番，可他遇见丽妮达来，不想再对其他女子有轻薄之举，冷冷言道：“这么说来，我此时离去，波儿姑娘也不会阻拦？”
见色诱不成，波儿气羞道：“我没空理你……”说完，转身而去。
浪子当即也隐入山林，没走几步，眼前出现个高大的身影，是成光。
成光看了看四周，沉声道：“浪兄，你这招不灵啊……”
“嗯，波儿对我还有戒心，不过，疑点是越来越多了……”浪子沉声道。
成光不想提波儿，顿足道：“我是说，哑尼既是不降，就该杀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你不是答应一切由我做主吗？”浪子不悦道。
成光无言，浪子又道：“我看得出，哑尼有点心动，日后必能为我所用。再说，我也探听得一些机密……”
浪子便将狼獒之事说出，疑团终于解开，成光自是高兴，过后，又忧虑道：“浪兄，这下你回不了天道教，怎么办？”
此番，成光依浪子之计，劝降哑尼，附带着试探波儿，两名看守弟兄自是成光安排的，但波儿并未露出马脚，经她之口传扬出去，浪子便不能回天道教。成光正是担心少了浪子相助，与秦则方斗法艰难重重。
“你看着吧，波儿不会泄露此事……”浪子据理分析一番，末了道：“不过，我倒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