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颜歌》第15章

就像刚刚，他伸手揽我在他肩上的时候，即使只是一瞬的犹豫，我还是注意到了，他的犹豫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从回郑临国的那天起，就已经在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属于我一个人的隐儿，而是晋王，郑临国的皇长子，这背后的种种，注定了不再是从前了。
从前……从前又是什么呢？从前我们的生活里只有彼此。现在，于我而言，并没有变，除了他是我熟悉的，其他的都是陌生的。
他的人生简单的时候，我告诉他，男儿应当志在四方，可当他置身于掌控天下的皇城中，拥有万人景仰的身份的时候，我却开始不安。
我一方面担心他之前太过简单的经历会使他无法在这个权力的中心全身而退，另一方面又担心他为了生存，为了权力而最终再也变不回以前的他。
我缠绕在自己的相互矛盾中，内心似杂草丛生。
马车在暗夜里缓缓前行，四周静谧一片，只听到两人心脏的跳动声，一声一声，相随相和，似从未变过。
“吁——”伴随着一声驭马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了？”
“你昏昏沉沉的，哪里知道快慢，要不是我叫秦柱慢着点，早就到了。”隐儿拉了下因为我而略皱的衣襟，笑着说。
我没有反驳，只是笑笑，身体确实是昏昏沉沉，可意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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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比往常更清醒，正因为清醒，所以才想多了，没有注意而已。
隐儿掀开车帘，扶我下了马车，又将我交给小璃，并嘱咐：“回家记得吩咐厨房用些葛花加少许人参、橘子皮煮水；制成醒酒汤，睡前给你家小姐喝下。”
小璃一一应下。我在一边安静的听他详细吩附小璃种种需注意之事，内心似清风拂过。
我跟小璃走侧门，穿过后院那片花园，就到卧房了，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这么晚了才回来。
踩着花园内的碎石小径，夜风徐徐送来缕缕清香，似乎隐约听到百花低语，待再侧耳细听，却是静谧一片，只有风长长久久的缠绕着我的指尖，很奇异的感觉。我伸出手去，却又无力的垂下。
“小姐，小姐？”小璃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回过神，这才忽觉竟在黑暗中站了这么久。转个身去，欲从回廊走过，却意外发现义书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这个回廊东面是义父的书房，离我现在的位置很近，往西一直走，就出了花园了。我要不要去看看义父呢？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快回房去吧。这里风大着呢。”小璃拉了拉衣服，我看到她单薄的衣衫。
现在快入夏，白天天气较暖，加上艳阳高照，出门穿得少了些，现在到了晚上，就显得冷了。
“小璃，你先回去穿件衣服，再去厨房，吩咐再煮点小米粥，给将军送去。”
“小姐……小璃先送你回房吧。”
“好了，快去吧，我没事，只是头有点晕，放心吧，一会把那个什么醒酒汤，也端到我房里来就是了。”
小璃应着，转身离去。我也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听到“吱——”的一声似开门声，回头看去，从义父书房内出来一位女子，也许是因为喝了点酒，也许是因为距离的关系，我没有看得太清，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出来之后又反手将门带上，随后向我这里走来，廊檐下挂着的绛纱灯艳艳的照在她的脸上，明亮动人。
“吟秋？”我在心里暗呼，是的，是吟秋，她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女官服饰，我一时竟没认出来。听隐儿说她是尚仪女官，掌经籍图书、笔札几案之事，也许是因为才思过人，　知礼仪，懂进退，皇上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就连议政也不例外，一定程度上算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我一直很好奇，以她的身份，何以在皇后面前谦卑的好比宫里任何一个普通的侍女，但今天这身官服穿在身上，倒真是有几分气度了。
见她越来越近，倒不好直接转身走了，她应该已经看到我了。
我低头理了理衣服，索性迎头走上前去，快到她近前的时候，故作惊讶道，“尚仪大人？”
“龙……龙姑娘，你这是要去书房吗？”吟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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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有些惊讶，但是依然是举止得礼，找不出瑕疵，她即是皇上的女官，不用想，房里的人就算不是皇上，也一定是朝中官员，商议的自然也是朝中大事，我自然不方便再去。
“哦，我本来正要回房，见到书房烛火尚明，这才想过来看看，既然尚仪大人在这，那我就不便打扰了，哦，对了，尚仪大人出来可是需要什么？如果是尽管吩咐府里的人就是了。”我一字一句尽量做到说得清晰明了，又不会失了礼仪。
“皇上在里面。”吟秋突然冒出一句，并定定的看着我，夜色中，看不清神色。
我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礼貌上应道：“如此深夜，皇上仍然与官员议事，真是勤政，郑临国必会越来越强盛。”
“本来皇上是要跟晋王殿下一起来的，只不过，晋王府里的人说，殿下出门了。”。
尽管不满她这样说的语气，可我还是将微笑挂在脸上：“尚仪大人，这皇家之事，我一个女子，不敢妄议，尚仪大人身为女官，还是不应该跟不相干的人多说才好。”
吟秋对我这略带挑衅的言语并没有反应，只是沉默着看我，不带一丝波澜，她的眼神让我想起一个人——皇后娘娘。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用这种眼神看我，看似平静，又似高深莫测，直要把人看穿，而你，却无法从她们的眼睛里获得任何你想要的讯息。一个连眼神都可以隐藏到不泄露任何心思的女人，只会让我觉得害怕。
“龙姑娘最好还是不要跟晋王殿下走得太近才好。”
料到她会这样说，心中却不免不快：“尚仪大人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我不过一介平民，且不说殿下相请，就算是命令，我也不得不从不是？如果尚仪大人认为有不妥之处，还请明言，您认为，我当如何是好？”
吟秋有些不能相信似的看着我，那神情好似看到毫无反抗的猎物有了反应一般，且喜？且忧？我无从得之，只是看到她轻轻的弯了嘴角，细长的眼睛里涌出多种情绪，晦暗不明。
良久方听得她轻轻的说：“年岁长了，模样没变，只是……怎的心性却越来越大不如前了呢，沉不住气得倒似刚见世面的小女孩了。”
我根本不在意她此刻得意且略带轻篾的语气，只留心她说话的内容，本欲再探究竟，却放弃了，你再想知道，对方却不见得肯透露，就算透露，也未必就是真相吧。
丹桂酒的后劲越来越得了势头，头跟着又沉了些，实在不想再费心来揣测什么，平静的说，“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尚仪大人请自便。”
转身离去，刻意不理会她是否会介意，她虽为女官，可她却没有理由管我不是吗？我无法喜欢她，就跟我无法喜欢皇后娘娘一样，跟她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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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就跟经历一场较量一般的累，对我而言，我现在只要隐藏了自己就够了。
回到房间，“箭头”呼的一下，冲了过来，我张开手，准备接住它的时候，它却忽地停了脚步，生生的立在我的面前。
“怎么了？恩……………你也不喜欢我身上酒的味道吗？”我伸过手去，像以前一样扯它的耳朵。
“箭头”呜呜两声，竟不理会我，顾自慢悠悠的趴到裘毯上。
我正疑惑，刚要上前，却听到推门声，小璃端着托盘进来了。
“小姐——，这是醒酒汤，喝了再睡呀。这可是殿下交待的。”她故意强调那个殿下交待的，不用想，也知道她什么意思。
“知道了，放着吧。”我示意她放到桌上，继续蹲到‘箭头’面前，用眼瞪它。
“小姐，你别蹲那了，哪有你这样的，跟个狗对看，有什么好看的。”小璃一副受不了我的语气。
“你不懂，它平时不这样的，今天好像不开心呢。”
“不开心？狗也会不开心吗？再说它开不开心，你这样瞪它，就能看得出来了吗？”小璃不以为然道。
“我这不正努力嘛，我一定能看出来的，有的时候，狗的心思，可比人的好猜多了。”
小璃半响没有说话，我抬头，就看到她沉思一般，然后若有所思的说：“看来，真醉了，果真得喝醒酒汤才行。”
说完连忙把醒酒汤给端到了我面前，我哭笑不得，但还是没有反驳，她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呢，哪里知道，正因为我再清醒不过，才会这样说的。
后来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小璃后来告诉我说，我瞪累了，索性就坐着了，再后来就变趴着了，再后来就睡着了。
我可以想象那个场面，应该很是不雅吧，可小璃竟是没有提及，只是一本正经的跟我说，“我觉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