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颜歌》第107章


而我却从未曾信任过他。
“他领兵五万,昨日子夜已经攻下了西兹,他让郑临国君以子为质,否则三日后屠城。明珂,如今也只有你,能劝得了他了。”
我神魂惧恸,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太后何时离开,竟未发觉。直到陈岩进来唤我才回过神来。
“当日不便透露身份,权宜之计,还请您万勿怪罪。”陈岩垂手恭恭敬敬道。
“陈岩,我的性命是你救的,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如此。”我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道,“你是否也想劝我。”
陈岩看了我半响,摇了摇头,“我的任务只有保护您,再无其他,您是明白人,自然知道什么是必须做的。”
我木然的笑了笑,萧晟呀,到底是你调教出来的人,话说得可谓滴水不漏,遂问:“此去西兹,最快多久?”
陈岩眼神亮了亮,答:“两日方可。”
西兹城处处警戒森严,城墙上,黑色的帅旗猎猎扬于风中,黑衣铁甲的士兵,几步一防,严阵以待。城下,陈岩高呼,“京卫营 陈岩,有要事求见皇上。速去通报。”
有士兵转身高呼“报——”
须臾,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通身如墨的战马呼啸而至,马儿一声长嘶,扬蹄立定,马上人疾呼,“陈岩,你怎么在此?”
我从陈岩后面走出来,仰脸望他。此时他一身染满征尘的战甲,月色下,反射出幽幽寒光。 
他微敛了眉头,身下战马焦躁的不住原地打转。终于,他向我伸出手来,我缓缓上前,将手放在他的掌心,稍一带力,稳稳的跃上了马背。
望月宫中,福公公见到我时,惊讶之色浮于脸上,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小心的看过皇上的脸色,又退了下去。
屋内烛火摇曳,陡然生出几许暧昧来,眼前的人侧着脸,垂眼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半晌后,他回头道,“珂儿可饿了?” 
88、雁归来 。。。 
我摇头。
“那可是乏了?”
再摇头。
“这次未征,未带女眷,待会让福公公给你寻两个伺候着。你一路奔波,还是早些歇着吧。”话音一落,便起身大踏步离去,门‘呀’的一声被拉开,夜风贯了进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冲口而出:“等一下。”
萧晟脚步微滞,回了头,“还有什么需要的?”
“我……”张口,千言万语,却不知要说些什么,要说,放弃吧,咱不打这仗了,可理由呢?来之前我从未想过,似乎理由早在我心中,可为何人到了这,却不知道要如何开这个口。
他见我不语,又道:“你不用担心,郑帝以‘仁义’治国,就算他不愿意交出昭儿,他的那帮大臣也不容许他对这一城的百姓无动于衷。更何况,他们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子,而不是你那来历不明的‘昭儿’,眼下大好的机会,既成全了郑帝‘千古明君’的美名,又送走一个莫名其妙的皇子,各得其所。”
“我不要。”我字字坚定,“纵然朝臣们再不喜昭儿,可他毕竟是郑帝的亲骨血,我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的儿子。”
萧晟冷了神色,打断了我,“你是不相信朕有同样保护他的能力?”
“我不是不信你。”
萧晟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心心念念就是想让昭儿在你身边,难道如今为了那个人,竟愿意放弃了么?你不忍陷他于两难境地……”
“不——”我打断他的话,迎着他的目光缓慢而坚定的说,“我同样不想让你为难。您是天子,身系天下安危,肩负朝政安稳,您不能为了一个女人……”
他却不待我说完,宣誓般对我道,“我不在乎,我会把他当成自己亲身的儿子一般的看待,除了不能给他皇位。”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某种情绪自心底喷礴而出,压抑不住。我走上前去,轻轻的环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能让你被天下人耻笑。”我抬起头,直望向他幽沉如海的眼睛里,“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珂儿,你真的……”
我阻止他再说下去,挑衅的看着他,“你不是说,黄泉白骨,休想离开?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就是要我时时在你身边,不管我心中所想?怎么如今是反悔了?”
他摇摇头,“我萧晟认定的事,从不会变。”又道,“你当真想好了?”
我坚定的点了头。我看着他的目光一点点的柔和,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闪亮逼人的神采,比之任何明珠还要眩目。许久许久之后,他哈哈大笑,暗夜里,那笑声恣意张扬,恍惚又是从前那个嚣张又洒脱的萧晟 
88、雁归来 。。。 

他说,“好,好,都听你的。哪怕这西兹城你说要还他们,我也不要了。”
我却道,“不,这城中百姓去留随意,我不想管,可这西兹城,我却要定了,就当是穆雪男送给我们的贺礼吧。”
萧晟先是惊讶,继而又是一阵长笑,“好,好,我们一起守下这个西兹城。给你个城主当当如何?”
我想笑,可不知为何却是滴下泪来。
我这半生,浮尘于世,颠沛流离。我爱的第一个男人,对我温柔缱眷,我把心交给他,他却只把我当成刺伤别人的武器。而隐儿,我陪伴他的童年,以及整个少年时光。他对我有依赖,有爱情,亦有亲情,是我那时黑暗人生中的唯一的亮光,哪怕后来他放开我的手,我也从不敢忘记他曾经给过我的这份感情。唯有萧晟,他以一个成熟男人的身份来爱我。他的爱霸道,炽烈却是至诚至真。我曾抗拒过这样的爱情,甚至以为只有隐儿的爱才是我最想要的,我以为只有那少年的爱才最纯净,不带算计,只有真诚。不敢奢望自己还可以拥有另一份独一无二的感情。
这一年来,我无数次想起他毫不犹豫为我挡下一箭时候的光景,又不可抑制的想起那日他颤抖着松开手中箭的那一刹那,他痛彻心扉的表情,我竟理解了他当时的心境,他其实痛过我百倍。也终是渐渐明白其实他早就闯进了我的生命,也许是在他为我挡下那一箭的时候,也许更早……
萧晟将下巴抵在我的头上,轻声道,“在想什么呢?站着不累么?”
他牵着我的手,走出门去,屋外檐下,并肩而坐。两人随意的聊着。
他说,“还记得当年,阴山下,你骑着马,一身白衣,踏着大片的绿色,来到我的面前。大概在那个时候,你就在我心里了。”
我轻笑,“你还没有忘?”
他久未搭话,似乎有些睡意,半晌听他迷糊道,“一辈子也不会忘。”
我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渐渐悠远宁静的呼吸,想起从前种种,心中竟再无怨恨,只余一片静谧安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长呼一口气。
所有在坑底蹲着的筒子们。我终于将你们拉上来了!
本文从07年开始连载至今四年有余,方才完结,作为作者,我深感惭愧。
因是第一次架构长篇小说,把控不足,加上历时过长,导致文章偏离了原先设定的轨道太多太多。
无论如何,女主的归属是我满意的。女主从最初爱上郑淮周开始,一生都在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后来阴差阳错与隐儿结缘,隐儿固然爱她,却仍然给不了她畅快的生活。只有在萧晟身边,她才有了自由,不羁,甚至放肆等等鲜活的经历,尽管她一度以为那是她一时的放纵,可那才是她的本性,她本就向往的恣意人生。只有萧晟这样的男人,才有足够的能力给她幸福。
我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再好的小说,我也不会等这么久。所以对仍坚持到最后的你们,特别的感动,如果不是你们,估计这文,我早就弃了。再次感谢所有看文的,留言的筒子们!
如果再开新坑,一定存好稿再发,不再祸害别人……
某青 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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