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第19章


周围的背夫们‘嘿嘿’地怪笑起来。
刘仲很不自在,他的全身湿透,头皮发麻,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那名背夫用川西话骂了几句,背夫们安静下来。一名背童走出来,正是刘仲救过的那个,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见他的脸,赤裸的上身都是擦伤的血痕,他端端正正的跪好,给刘仲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又给阿错磕了三个响头。两人被吓了一跳,忙转开。
那名年长背夫用带着口音的官话说道:“这是谢过两位救命之恩。狗娃子是我亲戚,若不是这位小哥不顾性命拖住他,他早没命了,尸骨都找不着。”他也跪下对着两人磕了一个头,站起来很难堪地说:“两位如此仗义,我们也不能做那种没良心的事。只是那五个人,咱们实在得罪不起。”原来他们被五个二郎山的土匪胁迫,想在半道上截住阿奴一行人,杀了刘仲,说是有人悬赏一万两黄金买刘仲的人头。成功之后,大家分钱。
汉蕃眼看开战,他们这些靠着背茶生活的背夫没有了收入,怕只有做土匪一条路可走。听见有钱可赚,纷纷动了心。只是见到刘仲虽然身形高胖,但是满脸稚气,分明是个孩子,他们又犹豫起来。总算这些人尚有一丝天良未泯,对着个孩童怎么也起不了杀心,所以一直拖着。直到刘仲救了那个狗娃子。
阿奴急问:“人呢?”
那背夫嗫嚅:“他们已经走了,我们父母妻儿都在碉门,那些土匪很知道我们的底细。所以不敢得罪他。”
阿奴忙冲出草寮,烟雨茫茫,哪里还有人影。
她转回来,恨声道:“你不会是等他们走远了,才说的吧?”
那位背夫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低着头不敢啃声。
狗娃子忽然用川西话开口:“他们前面有人接应。”
阿奴念了两遍,方明白他的意思:“你知道他们的情况?”
狗娃子显然听得来官话,点点头。
阿奴转向那名年长背夫:“你说。要是不尽不实,我们遭难之日,你们统统肠穿肚烂,死无全尸,下到十八层地狱。”阿奴怒极。
背夫们不安起来,‘嗡嗡嗡’地声音不绝于耳。他们素来迷信,这些恶话让他们很不安。
阿奴冷笑一声:“那些土匪没有告诉你,我们是什么人?”
那背夫摇头,心道虽没有见过你们的装束,但分明就是群蛮子。
阿奴从袖口里拿出红红,红红很不高兴,过了雅安,气温降下来,它开始冬眠,平常都睡在阿奴的背篓里,包的暖和舒服。今天阿奴为了壮胆,把它弄出来,用火烤醒了,虽然阿奴的袖子里满温暖的,它还是很恼怒,抬着头,信子‘哧溜溜’吐着。背夫们恐惧的骚动起来。
那背夫忽然想起去年在打箭炉,听说有群土匪抢了一个蛮子女娃娃,结果被那女娃子的族人追上来,土匪人多,本以为万无一失,不料忽然眼前大雾迷茫,人人晕头转向,最后清醒时发现他们居然站在大风湾的‘白骨塔’里,那原来是路上累死饿死冷死的背夫们被弃尸的地方,白骨成山。头领‘三只眼’吓得屁滚尿流,好容易爬出来,一点人数,只剩下十人,别的人连尸体也没找着。那个女娃子就听说带着一条罕见的红蛇。
他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听过有红色的蛇,那眼前这个一身狼狈,长的象朵花的女娃子就是那个巫女了。
他腿一软,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恐惧地说不出话来。
阿奴指着刘仲,又加了一句:“你们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也敢来杀他,不怕有命来没有命回去?”阿奴环顾一周,继续危言耸听:“一万两金子?真好笑,那土匪凭什么给你,事成之日就是你们没命的时候!”
一个老人站起来:“是咯,那‘歪脖子’名声坏的很,那会给你讲什么信用?早跟你们说过这种缺德事情做不得撒。”
众背夫纷纷附和。
那名背夫很羞愧,显然他就是打头跟随土匪‘歪脖子’的人。
阿奴不理他,转身叫沈家的十二过来问话。他是个机灵的大眼睛矮个子,会讲川西话。刘仲忙不迭的跑出草寮。阿奴叫住他:“你就这样跑进帐篷?不怕青姨洗脱你两层皮?”
一路上只有两个女子,阿奴常常跟着沈青娘,有脚店时往往两人一起睡。沈青娘很喜欢阿奴,阿奴也觉得沈青娘让人钦佩。这些日子两人感情急速升温。
刘仲闻言,一脸为难:“那要怎么办?没有地方洗。”
阿奴想想,从店家那里要来两桶水,一桶放在前面,叫刘仲等几个男的在外面先洗洗换了衣衫再进去。一桶放到帐篷后面,她叫来沈青娘。雨小了一些,她们迅速的换好干的衣服,跑进帐篷里,脏的衣服就扔进桶里泡,臭虫,跳蚤怕水。自从沈谦走后,这些日子都没有洗澡,身上泛着酸臭,还好大家都一样,也闻不出来。女子出行的不便阿奴已经习惯,沈青娘觉得受不了,一路上对于个人卫生问题更是呶呶不休地挑剔。
换了身衣服,气味好闻了些,沈青娘长舒一口气。刘仲等人已经在帐篷里躺着了,沈嘉木坚持自己走完大岗山,此时已经躺倒说不出话来。
十二这时问完话准备进来,众人大叫“洗完再进来。”十二一脸囧然。他们常常在外出任务,不要说什么臭虫跳蚤,就是蚂蟥也挨过。队里多了个十一姑娘,每天宿客栈的时候,都会被逼着去洗澡换衣服,没法洗的时候,她就会喋喋不休。谁能想到平日里那么豪爽不拘的一个人,对于洗澡的问题会斤斤计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女人真是麻烦,不管是小姐还是侠女。
等十二洗完进来,大伙儿已经啃完干粮在等着他。
十二说那群土匪经常流窜在二郎山和打箭炉之间,做的是贩卖人口的勾当,有时也打劫背夫,小商队什么的。。这只土匪有三四十几人,有汉人也有吐蕃人,还有乌蛮人。
里面也有碉门人,他们都认识,就是那个‘歪脖子’,头领不知道是谁。这次‘歪脖子’带着十几个人过泸定桥来哨探,为的就是那江湖传说的一万两黄金,不想碰上哗变,只有五个人侥幸逃脱,怕回去不好交差,就想提前将刘仲杀了,所以才联系上那个背夫,许诺分金子。
阿奴冷笑,什么怕不好交差,分明是想独吞。她看向刘仲,这厮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他的父亲下手如此狠毒,一万两黄金的人头价都叫出来了,虽然事后不认账的可能性很大。刘仲在沈谦的契约上才值五百两黄金,差太多了吧,阿奴开始算亏了多少金子,故态复萌。
她勾起哥哥的耳朵,叽叽咕咕交代了一番,阿错怪笑两声,拖起刘仲就往他们自己的帐篷走去。刘仲只喊了一声:“你要干什么?”就被两个阿依族人抬进去。
随后只听见阿依族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沈青娘和十二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阿错回来,手上提着一堆东西,笑道:“身上光光的,什么记号也没有,屁股上有一颗黑痣。”沈青娘满脸通红,一看他拿给阿奴那些东西,是刘仲身上的物件,什么荷包,香囊,金锁,项链,发簪,腰带,还有鞋子。
阿奴嗤笑:“一个男人,身上这么多叮叮当当的?”
阿错摸摸鼻子,谁身上没有饰物。
阿奴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什么也没有,荷包里有个小红锦袋,是个平安符,里面有张朱砂画的符纸;香囊里只有一块香料,味道很冲,有股子腥味,不知道是什么;腰带里,阿奴一点一点捻过去,没有;发簪,是根兽头羊脂白玉簪,通体透白,没有机关什么的;鞋子阿奴嫌臭,扔给十二,十二仔细检查了一下鞋子,忽然想起来:“这鞋子是三爷买给世子爷的。”
“那原来那双呢?”
“破了,扔了吧?”十二有些不确定。
沈青娘插入一句:“扔了。”
阿奴泄气,拿起金锁敲了敲,虽是空心的,却是整块铸的,没看见缝,她拿出刀子,准备撬开看看,刘仲裹着阿依族的毯子冲进来:“那是我从小不离身的东西。”
阿奴挑眉;:“你母妃给的?”
刘仲点头,阿奴又敲了敲,没听见里面有什么,恋恋不舍的将金锁还给刘仲。刘仲松了口气,以阿奴拜金的程度,他还真怕阿奴不还他,或者用牙齿咬咬什么的。
沈青娘好笑地说:“三哥检查过了一遍。”
阿奴更是郁闷,沈谦做事精细,他没有找到,自己也很难再发现什么了。
想起刚才说起那万两赏金的时候,刘仲一脸漠然,阿奴指指草寮子,问道:“他们说赏金的时候,你都不怕吗?”
刘仲一副慷慨状:“少了点。”
沈青娘两眼一红,低头不语。
他们跟着背夫们继续上路,背夫们都知道了阿依族人的身份,看着他们的眼神敬畏交加。那狗娃子没有了茶包和拐子,从那名年长背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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