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生》第26章


手不管了。
对面高楼上,一个人影靠在窗前,向她遥遥举了举手。
夏茵忽然笑了,浑身的慌乱颓丧转瞬不见,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
苏州城里人人都道夏茵与秋葵是多年死敌,偶尔打个照面都恨不得咬对方一口。一个冷面无情,一个笑脸蛇蝎,处处针锋相对,不依不让,实乃一对旷古烁今的大冤家。
然而,没几个人知道的是,其实这清风皓月,原本就是一家。客人从这边到那边,其实一点区别也无。
秋月心毕竟还年轻,为了维护自己,什么都敢说。却不曾想过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有怎样的原因。
从前不过是夏秋二人合起来演戏,兴风作浪搏一搏眼球,炒一炒话头。这次秋月心口无遮拦,牵连辱及了白衣琴师。这两人一结下梁子,相对着争个气斗个法,不出半日,必然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而这一热闹,两家定然都会日日客满。只怕接下来起码要忙上半个多月,钱钵子都要满出来了。
想到这里,夏茵不由得意不已。这小妮子还以为自己赢得风光八面了,事实上,还不是在为她姐妹俩卖命!
“夏老板。”忽然,一声不高不低的呼唤从背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夏茵猛然惊醒,转过身来。
白衣琴师袖手而立,三尺古琴用细布包了,斜斜背在身后。
“先生这是——”夏茵眉角一跳。
“抱歉,夏老板,甄某是来辞行的。余下三天,甄某不演了。”他声音平淡却有力,口气沉定得不容商量。
“什么?!”夏茵心头巨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甄先生,我们是立过约的!日子不满,你可是一分工钱也拿不到的!”
“我知道。”男子坦然道,面上一分波澜也无。
“你……”夏茵顿时语塞,心下大为慌乱。百般计划,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到这琴师竟会突然毁约。上百两银子的工钱,他竟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怎会有这样的人?!
“若无其他事,甄某告辞了。”男子拱手作礼,转身便要走。
“等等!”夏茵急急一拦,“甄先生,我们做生意的,万事好商量!您是有甚不满意的?大可跟我说!哪怕……哪怕是要涨些价钱,也不是不可以谈的!”
男子看着夏茵满头大汗脸憋得通红,不由嘴角一扯,微微一笑。
“多谢夏老板好意。不过,却是不必了。告辞。”
“哎!先生!”夏茵急的干脆绕到前去挡住了他的路,“等一等!这……究竟是为何啊?是我清风阁哪里照顾不周?还是秋月心那小贱人出口不逊,惹先生生气了?哎哎,先生!您别往心里去啊!正好,这会儿她不服气回去开了腔,先生正好趁此机会给她点颜色看看,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夏茵嘴里不停,噼里啪啦,说得男子原本平和的面容越来越冷,眉头越皱越紧。
“说完了么?”
“说……说完了……”夏茵哽住,诧异地睁大了眼。
“夏老板真想知道原因的话,甄某便直说了。”他目光冰冷,直射在夏茵眼中,“做我们这一行的,尊严名节,往往比金钱珍贵百倍。对一个年轻姑娘,夏老板今日所为,甄某实在心有不耻。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如就此别过,以免再生纠葛。”说罢,他长袖一摆,再不看夏茵一眼,扬长而去。
夏茵呆在当地,再想不出办法挽回。好好的一个局,没想竟就这么断了最重要的一环。实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番外篇 不如归 (五)
秋月心一边调着弦,一边有些恍惚走神。
皓月楼里的人越来越多,看样子跟着过来的足有一大半。葵姐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却还是两次遣了小婢子上来看她,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顺带安慰几句。
刚才……确实有些冲动了。与那白衣琴师目光相接的一瞬,她忽然心头一痛,好像被人冷不丁掐了一下。
这么多年,夏茵一直是这样阴阳怪气盛气凌人的态度,骂了也就骂了。可是那琴师,却是无辜的紧。被自己这么无端调笑轻辱,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他那一笑一摇头是什么意思?一副高高在上不惹凡尘的样子,一声也不吭,看不起她还是怎的?
思量着,再一抬头,秋月心心头又是一跳。
对面琴阁已经空无一人,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那个琴师……走了?
“秋小姐,今儿个弹个什么曲儿啊?”楼下有人仰着脖子高声问道,口气愉悦,笑声一片。
“咳……”秋月心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月心多谢各位赏脸。手伤初愈,多少有些生疏。今天应着这烂漫春光,便弹个《江南曲》吧!若有不好之处,还望各位海涵。”她手指一动,一串清澈琴音倾泻而出。
台下顿时轰然响起一片叫好声。
熟悉的音调,熟悉的气氛,熟悉的场景。已经重复了七年,日以继夜,夜以继日。
秋月心看着楼下的人影幢幢,视线忽而模糊了起来。
这就是她的人生了。对着那些人——那些她永远不可能识得的人——倾诉心曲,却无应和。
他们叫的好,不过是对着她的脸,她的身段,她的技艺。而从来没有对着她的心。
这有多难呢?有多远呢?
也罢,这些都是不该她想的。
秋月心咬咬牙,忍住了即将滑落的泪水,缓缓开口: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
“且趁闲身未老,须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
“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
“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清亮的歌声伴随着脆如珠溅的琵琶琴音旋舞攀升,响彻楼宇。满座宾客一时间呆住了,继而又哗然喝起彩来。
秋月心本是极少开口的,只是以一手琵琶技惊四座。今日却是情之所至,让大家开了眼。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谁弱又谁强。
她是很想醉一场,放尽疏狂。只是,可以吗?
“啪、啪、啪……”
忽然,一阵极慢却极清晰的击掌声从楼下传来。
人群中,一个黑衣男子一面击掌,一面站起身来。整栋楼陡然静了。
琵琶声落,秋月心睁开眼。
那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一身黑衣质地甚是特异,暗暗泛着麟光。在他身侧,数十个公子哥打扮的精壮的年轻人环卫而坐,将他和另一管家般的灰衣老者围在中心。
“秋姑娘当真是天星下凡,国色无双。”黑衣男子微笑着一拱手,“李某仰慕已久,特来拜会。果然一见惊心。”
他说话声音不高,却有种特异的威严,压得人大气不敢透。
秋月心心头狠狠一跳。李某?难道是……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含蓄点头:“大人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黑衣男子悠然一笑,继续说道:“姑娘过谦了。李某有一请,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两日之后乃是李某四十岁生辰,在府中设下了酒宴宴请苏州各位同僚好友。想请姑娘入府三天,为大家助个兴。”
秋月心忽觉脑中一记响雷。
原来此人,当真是——新近上任的应天巡抚,李檗。
说声抱歉,这么晚才更。十一忙到爆,天天都要出门,回来都累瘫。
故事进行到这,越来越难。也许之后更新会慢一些。
希望各位……海涵了吧。
、番外篇 不如归 (六)
“秋姑娘当真是天星下凡,国色无双。”黑衣男子微笑着一拱手,“李某仰慕已久,特来拜会。果然一见惊心。”
他说话声音不高,却有种特异的威严,压得人大气不敢透。
秋月心心头狠狠一跳。李某?难道是……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含蓄点头:“大人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黑衣男子悠然一笑,继续说道:“姑娘过谦了。李某有一请,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两日之后乃是李某四十岁生辰,在府中设下了酒宴宴请苏州各位同僚好友。想请姑娘入府三天,为大家助个兴。”
秋月心忽觉脑中一记响雷。
原来此人,当真是——新近上任的应天巡抚,李檗。
他说入府!整座楼瞬间鸦雀无声,继而又轰的一下炸开了锅。然而嘈杂声仅仅只持续了数个交睫之虞,满场的议论不约而同地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硬生生压了下去。
秋月心面色忽然变得惨白,好像心头血都被抽去了,喉间似有一把火在烧。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对于所有卖艺不卖身的乐师琴伎来说,“入府”二字,便是清白声名的终结。一旦入了府过了夜,十有八九,清白的身子都是不在了的。就算还在,也不会有几人相信,名声终究是再不可挽。自此之后,再想嫁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哪怕是做妾,也是万万不可能了。而寻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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