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离港》第24章


,人生路,一步佳一步艰,好好丑丑,活下去才有希望。陆生,你并不是这样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人。”
一阵低低的笑,他又回复放荡不羁模样,走近来,鞋也不脱就上床,震得小小病床吱吱呀呀要散架。一双长腿高架栏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躺她身旁,霸道地占去大半张床。
他面朝上,望着沾灰的天花板。
“嘁——神经病!我还要做全港首富,住半山别墅,睡遍电影明星,啊——还有不屈不挠牙尖嘴利温小姐,我们还没来得及上床谈心,我怎么有胆去死?”
他转过身,揽住她细软腰肢,就此将她储藏在怀中,细细体会。不多久入睡,难得片刻安宁。
温玉趁这斜阳余辉,凝望眼前由造物主精心雕琢的脸孔,忍不住伸手抚平他梦中深锁的眉心,凄惘的景色里,油然生出一股相依为命的错觉。
或许陆显这样的男人,任谁遇到,都是生命中一场翻天覆地灾难,不经意间的温柔,足够颠覆你的安稳人生。
然而夕阳总被黑暗吞没,夜幕不早不晚,合上双眼时抵达。
陆显深夜离开,再没有出现过。
温玉整理行装,若无其事地回到温家。
每一个人看她的眼光都不再相同,或惊诧或恐惧,但都比不过尤美贤特殊,三太对温玉的嫉妒与厌恶终于达到顶峰。她目睹一个比自己从前更精致更精明的女儿,看她高昂头颅,无时无刻不在嘲笑讥讽着自己的过去与将来,愚蠢与狼狈。
尤美贤一腔怨愤,该去恨谁?恨她自己?神经病,她已经惨成这样,还要折磨自己?想来想去只好恨温玉,谁叫她总是比人命好,骄傲自负,冷血无情。总而言之,从发梢到脚底,温玉没有哪一点不可恨。
温玉是尤美贤一生最大的失败。
尤美贤倚住门,想骂人又后怕,瘟神背后还有瘟神,她惹不起,只剩眼神怨愤,干巴巴道一声,“温小姐贵人事忙,还有空回来?”
温玉回敬,“我再忙也要回来看住三太,免得你突然间消失,要报警都没人肯去楼下拨一通电话。”
尤美贤装腔作势警告威胁,“你最好闭紧嘴!不然大不了抱在一起死!”
温玉勾唇,回视她,“我也劝三太见好就收,凡事过火,最后一定引火烧身。”
“彼此彼此。”
有心情化妆试衣,去陪伴谎话连篇的鬼佬,三尺床垫上翻云覆雨采阴补阳,却没时间出门找一找了无音讯的亲生仔。
当然,她躺在床上享受睽违多年的蹂躏、撞击,承受洋人十八厘米长生*殖*器一杆进洞,持续超过三十七分钟马达一样连续,干到她喉咙失声,情水流尽,爽得就要死在床上。你说她怎么舍得错过这一分一秒缠绵?
是谁歌颂母性伟大,甘于奉献牺牲?找出来连抽三十耳光,没远见,居然把人间第一奇女子尤美贤漏掉,该死!
二十天过去,温家人都得失忆症,反正穷成这样,也不在乎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少一个闲人多一分赌资,温广海反而轻松。
只有温玉坚持,日日上街去寻人,一帮老友连同段家豪也来帮忙,印刷几百份寻人启事,市中心人流汇聚处散发。
七月八日,受英伦银行旗下国际商业信贷银行之当地分行停业影响,港府下令国际商业信贷银行停业,新闻刚刚落地,便在六百万人口间掀起轩然大波。
七月十七日,游行的人群穿过莲花街,七八百人成群结队,组织井然,男男女女穿黄衫,戴口罩,随领队放出声高喊口号,要政府负责,银行还债,吐出普通市民血汗钱养老钱。
温玉手上还有一叠寻人启事未发完,迎面而来浩浩荡荡抗议人潮已吸走满街眼球,前有警车开路,后有媒体追堵,显然今夜总督府外石楠花要被吵到枯萎,半山小楼通宵难眠。
段家豪行动积极,作为急于表现的小学生,他要一马当先,窜上前将温玉带出推推挤挤人群,抹一把额头,似乎是从大杀阵中解救柔弱女主角,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真是好辛苦好危险,“你有没有事?”
温玉无言以对。
幸好蔡静怡挽住袁珊妮从街角赶来,惊呼,“敲锣打鼓,拍手唱歌,好热闹!队伍里还有零食和T恤发,我们刚刚领过一套,印尼水果片好好吃——”又不是穷凶极恶,贫困潦倒,但青少年一个个幼稚得可怕,食物好端端放在货架上兜售无聊无趣,一旦与新鲜事扯上关系,立刻身价倍增。
汤佳怡与王敏仪也聚拢,靠在一起讨论,“游行好好玩,队尾有Band放音乐,一群人扭腰摆臀,像做课间运动。”
王敏仪抓住温玉,“我们也去好不好?队伍中间发传单更高效!还有还有,你猜我看见什么?队尾有新闻台、亚洲台扛住摄像机跟拍采访,Oh!My God!我的烟熏妆我的新洋装终于有机会上镜!”
蔡静怡不屑回顶,“你干脆去选健美小姐,脱光光走来走去任人挑。”
王敏仪不服输,“你以为我不敢?我参选,一定是第一,历届最靓最端庄。全世界一千九百九十九家经纪公司排队要签我————”
她的闪亮星途还未描绘完成,蔡静怡已拖住温玉钻进人潮中,汤佳怡与袁珊妮随即跟上,最终只剩王敏仪同段家豪互相嫌弃。
段家豪嫌王敏仪庸俗,王敏仪烦段家豪愚笨。
哦,崭新版本的傲慢与偏见。
都是汤佳怡讲大话,队伍里哪里有Band?只有皮衣男不怕热,扛一只体型巨大的收音机在肩上,音量调到最大,高声唱《皇后大道东》,多少分分合合缘起缘灭。
英女王的硬币头像青春不改,共产主义康庄大道即将铺开,往东还是往西?向‘左’还是向‘右’?
人心惶惶惴惴不安,有人举家移民,有人留守观望,还有许多人忙着低头捞金,随便是‘人民’还是‘女王’,‘大棉胎’(500面值钞票)与‘大金牛’(1000面值钞票)才最重要。
这一代年轻人大多爱走极端,不是‘极左’就是‘极右’。温玉身边就有一位,穿着时髦却带绿军帽,抗议政府与银行的游行中为民众的未来高喊,“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本港,只有共产主义才能救股市!伟大的革命万岁!”
对面立刻有清清瘦瘦眼睛男站出来对吼,“我们不要共产!我们不要均分!自由与民主不可战胜!”
你一句我一句,谁汗管经融秩序?摄影师的镜头左转右转,脑子都被绕晕。
王敏仪抓紧机会,飞奔到摄影机镜头前,撩一撩长发,理一理裙边,转一个身再转一个身,镜头始终无法避开这位自信满满的神秘女士。
记着跟上来采访,她便霸主个麦克风演讲造梦。汤佳怡凑过来,对着镜头挥手,“Leslie,你等我哦,等我变瘦变美就去找你——”
话筒被袁珊妮抢过去,“爹地……我们可不可不去加拿大?温哥华冷得像北极……”
蔡静怡在一旁骂,“神经病,吵得我头都要爆炸!”
段家豪问温玉:“你喜喜欢流行乐?”
可怜麦克风被袁珊妮送到温玉面前,她也参与活动,多多少少讲两句,“我在找我弟弟——”
女记者猛虎扑食,终于抢回麦克风。
王敏仪兴奋得尖叫,“神啊,主啊,我终于上电视了!”
蔡静怡嗤之以鼻,“还嫌不够丢脸,以后去哪都不带你。”
往来人群间,温玉踮起脚往后看,远远望见陆显,依然是叼住根香烟,勾住个‘波神’,隔着无数起起伏伏黑色头颅,望住她,似笑非笑。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最后一段…不是很雷我写这个文,全靠想象呃…不足之处还请温柔地告知我想让大家多看一点免费章节…我居然发了…周一之前要写一万字我这是作死的节奏……
、红杏出墙
五十公尺距离,三百张茫然面孔,无数嘶吼咆哮混杂着罗大佑的沙哑嗓音震碎耳膜,他们他们,为一句口号而厮打纠缠,为一个理想而尖叫呐喊。
一时间电影画面颓然静止,温玉隔着时空屏障,凝望陆显边缘中游走的生活,一霎那清晰懂得,他与她之间何止千山万水悬崖绝壁。
温玉与陆显,最恰当相处方式应当是陌生人。
某一种默契,他与她心知肚明,温玉的故事似乎就要结束,在一九九一年七月十七日午后莲花街,她要忘记陆显,以静默凭吊往事。
身边每一个人都有诉求需满足,有怨愤需发泄,这个世纪如此肮脏、腐朽,让人生厌。
转过身,有段家豪在她耳边锲而不舍地叨念,“我会弹钢琴吹长笛,拿过艺术大奖。温玉温玉,我还会写歌,我为你写过一首《伊莎贝拉》。你听——”也不等她回答,便啦啦啦啦哼起来,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总之一个音都听不清。
温玉怕他伤心受挫,要扮演起长辈角色,安慰鼓励,“很好听,谢谢你段家豪。”
段家豪脸红,犹豫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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