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舟》第46章


于笠初皱着眉把餐盘里的豆芽拨到一边,显然是已经将其永久拉入了黑名单区域:“课备完了?”问完过了会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行啊,晚上出去吃吧。”
“那我下午就搁你办公室待着吧,等你下了班咱们一起走。”
于笠初抬了一边眉看他:“成心在旁边闲着气我?今天我科里可忙了。”
言晏知道于笠初是开玩笑,便也顺着笑道:“你不乐意那我就去书店待着,我在这陪着你倒招你嫌了?我还没嫌弃你这不够清净呢。”
于笠初伸了筷子从言晏餐盘里夹了块鱼走,很有些无奈道:“谁嫌你了…你那书店你就打算这么放着?虽然现在雇了人帮你管,但总归不是长法。”
“嘿你筷子倒是伸得快——就放着呗,要是以后莫羡大学毕业找不着工作,这书店我就传给他了,好歹也算我半个儿子。”
“你才大了他几岁啊,便宜蹭得倒是一点不害臊。”
“书店都给他了,还不能管我叫声爸爸?什么道理。”
“你儿子知道你这张嘴这么会放炮吗?”
言晏听完这话却突然一愣,像是忽然回忆起了某些旧事,心头一转念就开口道:“论放炮怎么着也胡诌不过您呐,你大四那会在食堂,不也两三句就把梁婷气得差点背过去吗。”
于笠初听完也是一愣,没两三秒后,突然有些失笑地怂起了肩膀。
于笠初从小不爱喝牛奶,大学食堂早餐不供应牛奶,只有廉价塑料杯装的豆浆,食堂为了掩盖豆浆的寡淡,里头会加些糖,标价一块钱一杯,往常只要早上第一节有课,于笠初都会在上课前去食堂买上一杯带去教室。
于笠初不喜欢太甜的豆浆,也不喜欢甜味太淡的豆浆,食堂做豆浆的师傅可能有帕金森,手抖控不好量,早上的豆浆甜度总是不太稳定,入第一口的豆浆甜味太淡,会让于笠初一天开篇的心情大打折扣。
那会于笠初大四医学在读,已经在N大这所所谓的国内顶尖高校里白送了三年多的头发,知识却仍只学了一点皮毛,按照课表上上午的两大节专业课结束后,下午有一大节课的空档,于笠初准备吃完中饭后趁着这段空档去图书馆继续啃书。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于笠初在铃声中随着人流出了教室,抬手将基本没动两口的豆浆扔进了垃圾桶,扔完不忘心疼自己白花的一块钱。
他曾经开玩笑似的对贺辛说过:这世上有三种人,喝酸奶舔盖儿的,不舔盖儿的,只舔盖儿的,于笠初觉得自己天生舔盖的命,干的却是只舔盖的事,奢侈,堕落,极端腐朽。
他就这么对着垃圾桶默不作声地自我批判了二十秒,等着身后第一批下课的人流全部离开了这层楼才晃晃悠悠地往下走,而等他步行到食堂,果不其然各个窗口已经挤满了饥肠辘辘的学生,于笠初站在最外围竖着手指点兵点将,点到哪家就去排哪家的队伍,极端佛系,与世无争。
而等他注意到身旁的另一列队伍里站着言晏时已经是几分钟之后的事了,面对毫无进度可言的冗长队伍,于笠初很有些百无聊赖地转头四处看了看,谁知一转头便见着言晏…和一个女生并排站在他右侧的队伍里。
自从毕业晚会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的碰过面了,于笠初这会见到了人才想起自己的吉他还在言晏那收着没有要回来,不过他目前并没有要回来的打算,便没有转身去搭话,谁知他不开口,言晏身旁的女生却开口了。
“师兄,我知道你大学五年里还没交过女朋友,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于笠初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心想这直球飙的,姑娘也是够虎的,给自己后路都堵得死得不能再死了。
谁知那位被直球攻击的当事人却像失了聪似的不为所动,眼睛只是盯着头顶的菜单板认真沉思,纠结了半晌才嘟囔出了一句:“算了,点兵点将吧。”完了这才转头把目光投向一旁被晾了半天的女生,“你想做我女朋友?”
“——不要了吧。”
被微妙拖长的尾音让在场认真关注这场表白的另外两个人皆是一愣,于笠初听完差点喷笑出声,而梁婷却是尴尬得脸一阵红一阵青。
谁知言晏似乎并未理会女孩的尴尬又接着道:“我不好你这口,当然,你要是能钻回你妈肚子里换条染色体再出来可能还有希望。”
接着,他在梁婷愣神消化的空档里扭头巡视了一下周围,这一转头,就对上了一旁同样愣神的于笠初。
“真巧,吃个饭都能遇上你。”
于笠初抬眼对上对方灿烂的笑脸,只好暂时把染色体的问题抛到了一边:“是啊,真巧。”
这会两列队伍正好同时排到了他俩,两人各自点完餐拿到餐盘后,言晏转头朝于笠初道:“一起吃吗?”
于笠初听完愣了愣,接着开口婉拒道:“我约了人。”
言晏听完没什么多余的反应,点点头后说了句“那下次见。”便拿着餐盘转身离开,而于笠初在同样准备转身的瞬间,却听到几步之外的言晏开口对着什么人道:“喏,我就好他那一口的,所以我想你大概是没什么机会了。”
于笠初端着差点脱手的餐盘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后,心情很有些复杂地胡乱吃了几口饭,然而还没等他琢磨出点什么,余光里却突然多了条人影,他条件反射性的抬头,有些惊讶地发现面前站着的人竟然是方才站在言晏身边的那个女孩子。
于笠初觉得这人可能是属炮仗的,因为还没等他那句“请问有什么事吗?”脱口而出,对方已经气势汹汹地开口对他先行质问了起来。
“你和言晏是一对?你们,两个男的,是一对?”
如果说前半句的画风让于笠初摸不着头脑,那后半句就硬生生让于笠初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这会也顾不上琢磨方才言晏的话是不是玩笑了,只是单纯地被这个姑娘激起了一点稀薄的胜负欲。
于是下一秒,他并没有选择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问道:“你也是医学院的学生?”
那女孩子显然没料到于笠初会有这么一问,一时有些狐疑不定地答道:“是又怎样?”
谁知于笠初这时却搁下了筷子,像是骤然放松了全身一般向后一瘫,接着有些戏谑地开口笑道:“那你这医学情操陶冶地得不够深刻啊,一点包容性都没有。”
对面的女生听完足足愣了好几秒,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于笠初话里绕七拐八的默认意味,原本顶到喉咙的火气瞬间蹭得一下烧到了头顶:“我呸,你这样的人也配来对我说教,我警告你,你最好离我师兄远一点,你一个人不正常,别连累我师兄也搭上他的大好前途,以后要是再让我看到你缠着我师兄,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于笠初就这么坐在那目瞪口呆地听完了对方的一通智障言论,瞬间在脑内刷新了他对于二十一世纪少女恋爱脑的平板认知,这姑娘光靠主观就把她那白月光一样的师兄从这故事里摘得干干净净,合着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作妖呢,剧本改得太快,他连瞄都来不及瞄一眼就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可见人生际遇,就是如此变化莫测又防不胜防。
“姑娘,你知道现在是几几年吗?”于笠初干脆坐着换了个姿势,只抬眼静静看着眼前的姑娘,目光在不自觉间充满了慈悲,“可怜孩子,控控脑子里的水吧,大清亡了,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都好几年前的事了,还做着梦呢?都什么时代了,说出去好歹也是学医的,同性恋是不是病外行人不懂你心里还没点B数吗?你老师知道你在外头这么丢医学院的脸吗?我要是你老师都得掐着你脑袋给你开出医籍,太煞业绩了。”
“你……!”那女孩子碰钉子经验不足,这会被于笠初一通话逼得满脸青紫,活像当胸一口陈年老血哽着发不出来。
只是于笠初显然没有护花之心,管他男女,皆是一视同仁地摆出他的刻薄相阴损道:“也是,照你这么说,我配不上你师兄,可他就是好我这一口,你自我感觉挺美,觉得自己配得上人家,可人家就是看不上你,你说这人生际遇阴差阳错大起大落的,多让人难过啊。”
于笠初说完惋惜地摇摇头,接着又直起身子往前一倾,转而颇为正经地开口接道:
“我看你这姑娘脾气怪冲,怕是从小到大也没听过几句实话吧,那没事啊,我心宽,不怕你记恨我,相逢即是缘,那我就在这稍微提点你两句——你长的别人都不忍心看你,还总觉得别人是欲拒还迎,其实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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