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鸠声声》第16章


跨进飞霞阁,银光流泻,暗蓝色的天幕上一轮秋月高悬在园子中央,闲庭中幽篁低吟。清冷的吟诗声和着玉钗敲竹的节拍,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越。冰冷如霜的月光勾勒出一个峨冠广袖的少女徘徊的身影。
听见声响,那少女飞奔过来,跌进他的怀里。
月光下的宛若一身洁白,就像天边飘忽的一朵白云。
“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在秀楼上,坐不住,就下来等你!”
“等很久了?”
“从黄昏一直到现在。”
“小傻瓜,夜黑风清,小心着凉。”子南心疼嗔怪道。
说着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把她裹上。宛若笑意盈盈,伸出双手,搓搓。皓腕上的跳脱,叮当作响。子南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发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宛若倚在他的怀里,开心地笑着,她喜欢这种被宠溺的感觉。
“公主,天凉了,我把披风给你拿下去,你在哪儿?”问心在楼上,揭起起窗纱,朗声说道。
“我不冷,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问心此刻的关心,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宛如腻在他的怀里,她沉浸于此刻的温馨。
子南还要星夜赶路,准备的话还没说,心里虽然留恋两人此刻的缠绵,但还是说:“我们还是上楼吧,不然一会儿,问心不放心,准下来,见到咱俩猫在这,反倒不好。”
“好!今晚我已经在晚翠亭备下果茶,咱们一起赏月。你从来没有陪我赏月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每当月圆之夜,我抬头看月,总能看见月中有人影晃动,仿佛是嫦娥在月宫徘徊。我告诉问心,她怎么都不信,还说我纯粹是幻想。你今晚陪我看看,是不是我在瞎说。”宛若高兴地说道。
子南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月光下,她显得格外娇柔。
“你也不信!”宛若很认真地说。
“信,嫦娥肯定是出来跟你比美了。”子南笑着说。
“你不但不信,还笑话我。” 宛若拦在他前面,撒娇道。
子南只好正色说:“我相信,有机会我一定陪你也看看传说中的嫦娥。今晚,我还要连夜回国,真的没有时间陪你赏月了。不过,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长着呢,我保证,月圆之夜,一定会放下所有杂务,陪你赏月,听你抚琴,好不好。”
一听到子南说晚上就要走,宛若一下子就像泄气的风箱,心里空荡荡的,失落极了,她轻咬着下唇,刚才的欢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子南见了,心里越发难受,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如此苍白。
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深情款款的眼神凝视着她,一语不发地将头侧着,贴到宛若跟前,轻轻的用唇在她的额头印上浅浅的一吻,宛若羞涩地闭上眼,只觉得温热的唇,盖上她的眼睑,轻柔摩擦中,眼睑痒痒的,亲吻,顺着脸颊游移到耳际,绵柔的热气,在耳边缠绕。
宛若醉意朦胧,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轻微地跳动,朱唇微启,她唇边是一个微微的、动人的、
细腻的微笑,他盯着那笑容片刻,不由自主地俯下头去,把嘴唇轻轻的盖在那个笑容上面。先是如羽毛般轻轻掠过,再如鸟啄式轻叩。
他将她搂紧,他的吻,慢慢地变得热烈,有力,带着焦渴,带着心痛,带着无限的深切,仿佛在倾倒全身的激情,他用这样的方式,传达着他内心的煎熬,和不能言表的情意……
正在这时,问心踩着楼梯“咚咚”地下楼了,她担心宛若着凉,还担心她一个人害怕,拿着披风下来,决意陪她,她轻快地踏出房门,见树影婆娑中,一对黑影悠地蹦开,唬了一跳。
“谁?是虞公子吗?”问心试探地问道。
“是我!”
“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们了,你们继续。”说着转身就往回跑。
“这死妮子,越来越放肆了。”她羞红脸,啐道。
“我们还——继——续吗?”子南坏坏地,看着她,故意拉长声说道。
“讨厌,坏死了,不睬你了。”宛若羞涩地跑开了。
宛若和子南,一前一后的上楼了,推开门,见问心和常青,翠竹,在说笑。宛若有点心虚,怕被她们取笑,就说:“说什么呢,吵得这么热闹。”
她们三人笑而不答,移到门口溜了,走时冲宛若扮了个鬼脸,还不忘把门掩上。
“这三个丫头,越来越疯癫了。”
“有她们,你就不会闷了。”子南心不在焉地说。
子南刚进屋里,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面而来。
屋顶高悬着夜明珠,夜明珠的光,异常柔媚,把室内照得如梦如幻。迎面的墙壁上是一副巨大雕花镶框的荷花帛画,画上的芙蓉夏意峥嵘。
帛画下面陈列着一个梨花木长案,案上正中安着一面大铜镜,左面摆放着一个荷叶式翡翠盆,盆里是玉雕水果——有鲜绿翠滴的绿玉玲珑葡萄,有金黄灿灿的蜜蜡苹果,还有鲜红娇艳的樱桃碧玺。右面是一个白玉花瓶,瓶里插着满满的水晶球的各色菊花,香气扑鼻,案上还码放着一些精致的小型漆器盒,想是姑娘家化妆的瓶瓶罐罐。案边,有一个较案略低的木桩雕,木桩的树根蟠曲缠绕,自然美观。木桩上陈列着一盆苍劲虬枝的古松盆景。
卧榻对着窗户,层层叠叠的碧绿香云纱,由玉钩轻笼着,无风荡漾,像天边的云卷云舒,展现着无限的柔情,让满室风光旖旎。
卧榻上放着一套叠着整齐的礼服。宛若走过去,捧起礼服,抖落开,在身前比划着,说:
“虞,你看,这是我自己纹绣的结婚吉服,你看好看吗?”
子南上前,仔细打量,大红的象服上莲花并蒂,鸳鸯交颈,一凤一凰,奋翼交鸣。都是既喜庆,又吉祥的图案。子南摩挲着它,看着吉服上绚丽的刺绣,心头竟然涌上了一股酸涩的感觉。本来,她最心爱的人,下个月就要穿上这礼服高高兴兴地做他的新娘,现在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虽然宛君已经决意一战,他也已经下定决心,誓死捍卫自己和宛若的幸福。可是,战局一开,胜负未卜,婚期更是不可预期,也许他将顺利地娶她入门;也许他将身受重伤,四肢不全;也许他将
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谁可预料?沉思良久,他竟然痴痴地说:
“这礼服真美!若,你能现在穿给我看看吗?”
“现在?”宛若睁大眼睛询问道。
子南很用力地点点头。
“那你在那边等着,我进里间换上,给你看看。”
片刻,子南眼前红光一闪,宛若就像一个披着晚霞的仙女,从天而降。她更像一只火红的凤凰,燃烧着梦幻般的华彩。他竟然产生错觉,仿佛今夜就是洞房花烛。有一刻,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带着宛若远走高飞,哪怕她俩从此,天涯海角地流浪。可是,他无法这么自私,他无法罔顾现在宛国紧张的局势,也无法摆脱他作为虞国太子——未来的国君所肩负的责任,他得为虞宛两国的将来,为他和宛若的将来,浴血奋战,因为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让宛若,在铜镜前坐下,脸凑到跟前,他看见镜中,自己和宛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柔柔地对她说:“若,我想亲手给你绾个发髻,就像小时候给你扎辫子一样。”
“你不记得你那时总是弄不好。”宛若低笑着说。
“告诉你,我那是故意的,我很留恋你的秀发在我指间滑过的那种柔美的感觉。我母夫人在世的时候,我还很小。记忆中母夫人也有一头乌黑稠密的长发,光可鉴人。每逢她梳妆的时候,我总是很喜欢凑到跟前,她的头发很香,很柔,就像鸦翎绒一样。”子南幽幽地说,表情恬静,仿佛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中。
“虞,夫人在你心中很完美,是吗?”
“嗯,她外柔内刚,性情时而如洞庭之波,深沉含蓄;时而如春妆华浓,靡蔓绰约。”
“虞,说实话,这回我有些嫉妒她,她在你心里那么美好。”
“傻瓜,她要是还在的话,也会像我一样,像你母夫人一样,疼爱你的。”
“虞,我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我怕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怕你失望。”
“傻瓜,你忧虑的太多了,我也会向你君父对你母夫人一样,执子之手,终生不负。”
17死生契阔 与子成说(二)
子南用象牙篦子,边梳着宛若的秀发,边理清思绪。他知道,他应该把该说的话,说与她了。对宛若,他不能开门见山地直说,他得多绕绕羊肠小路。
“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来宛国吗?”
“我一直想问。他们说你是为宛国度过灾荒,筹措粮食了。不过我不解你为什么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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