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鸠声声》第54章


“什么老婆子,她在人间的地位仅次于天子,她虽然不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可她是当朝大巫师,是人神的使者,要是没有她的庇护,我怎么能随心所欲地在人间享福。”
“昏头了!”
“没事你回青丘山去,别在我跟前碍手碍脚的。”
“你这人怎么过河拆桥。”
“我就这么个人,十几年了,你现在才知道呀!”千翠反唇相讥道。
“无可救药!”
“哼!”千翠甩头走了。
“你休想撇下我!”
“你别缠着我!”
两人的吵吵嚷嚷的声音,渐行渐远。
宛若坐在窗前,窗外杜若横芷的香味,淡淡的,若有如无。她摆弄着手中的九子方漆奁,这个妆匣精美绝伦,外黑里红,周有三道鎏金铜箍,盖为铜皮平脱柿蒂纹,内藏丝织物包裹铁镜,下有九子小盒,分藏梳篦、铜刷、毛笔、胭脂、首饰等用品。
宛若拿着这个东西,翻过来复过去,她把里面的小器件全部倒在案几上,拿起梳篦瞧瞧,拿起胭脂闻闻,拿起首饰对着光照照。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人说,女为悦己者容,她还能为谁而妆饰?她的容颜还可以为谁而灿烂。
正恍惚间,门前的宫中女眷齐刷刷地行礼道:“参见王后娘娘!”
“起来吧!”一个雍容大度地声音响起。
宛若漫不经心地将案几上的物件,一一放回方漆奁,但闻空气中飘来一股浓浓的桂花香,抬头,她的面前赫然站立着一位穿着富丽堂皇的中年女子。
“你是王后?”宛若对天子的行为不耻,对王后也就少了敬意。
“也是你的表姐。”
“宛若不敢高攀。”
“本就血脉相连,何来高攀之言。”
“既是血脉相连,王后何以无视你的舅父,被无理扣押,不管不顾。”
“天子现在是一匹没有笼头的骕骦,哀家老了,套不住他了!或许你能。”王后的话,让宛若着实吓了一跳。
“我对这匹骕骦没有兴趣。”宛若冷冷地说。
“那你对你君父的安危总是感兴趣吧。”
“我君父怎么样了?”宛若急切地探问。
“哀家去看过他,天牢阴冷、潮湿,不见天日,他年纪大了,哪能经得住这些。他比以前羸弱多了。你再在向阳这般耽搁下去,只怕天子一怒之下,后果无法挽回。”
“好吧,明天我就起程赴商阳。”
“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
“宛若还有一事不明,不知王后可否坦诚相告。”
“说吧!”
“王后为什么要纵容天子耽于淫乐,难道你真的不介意吗?”
“我当然介意,可是在后宫恣情纵乐,总比他屠戮天下要好。天子八次挂帅出征,天下多少生灵涂炭!”王后的话,让宛若出乎意外。
“可是,多少女人的一生就葬送了,那些女人的韶华和眼泪,就那么轻贱吗?”
“没有天下太平,多少男儿抛尸荒野,他们的妻儿老小,千千万万的家庭,多少人的幸福,难道不比几百人,即便是几千个女人的幸福来得重要吗?”
“难道每个女人后面不是一个个家庭吗?骨肉相离,爱人绝别,那种剜心的痛,就可以被漠视吗?幸福之于每个人都是一样,为了成全一个人的私心,就以践踏无数人的幸福作为代价,这公平吗?”
“你这是大逆不道,他是天子,本就高高在上,他高兴了,才有天下人的安宁。否则!”
“否则什么?”
“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这是霸道,不是王道。殊不知天作孽犹恕,自作孽不可活。王后娘娘,请便!”宛若一幅送客的表情。
王后向外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我劝你还是死心吧,你知道,你今天的处境是谁造成的吗?”
“当然是你口中所谓的高高在上的天子。”
“你错了,促成这一切的是虞国的国君虞展成。如果不是他,天朝和宛国早已兵戈相向,死伤遍野?”
“为什么?”
“虞子南竟然为了等你,苦熬八年,情到痴的地步,你说他的父亲能容得下你吗?殊不知‘红颜祸水’,妲己害国,骊姬倾晋,前车之鉴,后人早已浸入心骨。”
“荒谬!你在离间,我不信。”
“天子本来兵围宛都,为什么忽然撤兵,为什么突然在商阳会猎诸侯,为什么你的君父会被扣押。宛国与天朝开战,势必把虞国拖下水,你想想,在虞国国君眼里,你重要,还是虞国重要?”
宛若费力地摇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极力绷着,不让自己在王后面前崩溃。
“那你就不担心我祸害天朝吗?”
“有哀家在,谁也别想掀起大浪。”王后自信地说道。
“你不觉得太自信了吗?”
“如果你能好好侍奉天子,或许你可以替代哀家母仪天下。”
“王后你的舵,是不是转得太快了。”
“这是哀家的心里话。”王后长叹一声说道。
“哀家来还要告诉你,后天,王宫要举行大宴会,到时群臣毕集,为庆祝亚相西征凯旋,为你接风洗尘,希望你能有所准备,最好能拿出一个赏心悦目的见面礼,把天子哄高兴了,保不准你的君父立马脱离桎梏。”
王后走后,宛若瘫在地上,斜阳像梦境一样暗淡飘忽地照着她憔悴的花容玉貌。
51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三)
宛若倚在卧榻边,窗上竹帘半卷;冷风拂过;鲛绡珠帘晃动;兰烛烛光摇曳;一室清冷。
忽然从窗外,投进一个缣帛揉成的团,打开一看;上面一行小字:
“ 到莲心亭一会。”下款是夏某。
宛若移步到窗边;见楼下树影婆娑处,有人提着一盏明角灯,光圈里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在向她招手;那人应该是夏子渡无疑。
宛若洗了把脸,披上风氅,就要出门,随身服侍的人,紧随跟上,宛若说道:
“屋里闷得很,我自己出去走走,你们就别跟着了。”
“是!”几个已经跟上的小侍女,应声止步,两个年级稍大的女官仍然亦步亦趋地跟着。
“本公主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宛若生气地斥责道。
两名女官对望一眼,说道:“我们奉命照顾娘娘,不敢擅离左右。”
“你们到底是照顾我,还是软禁我,我出去走走,你们还要盯梢吗?”宛若厉声说道。
“奴才不敢!”女官跪下战战兢兢地说。
“最好是这样。”宛若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女官站起来,一个对着另一个说:“这宛国公主平时看起来温婉柔弱,发起脾气来还挺吓人的。”
“可能是王后娘娘刺激她了吧。”
“别瞎说!小心隔墙有耳。”
秋来风凉雨疏,夜寒水瘦!
宛若从楼上下来,故意避开路径,贴着墙根,踩着泥泞的草坪,来到房后的草坪上,子渡见到宛若从草地灌木丛后闪了出来,有点惊讶。
“公主怎么不走前面的鹅卵石小径,从这里出来,当心踩一脚的泥。”
“楼上有太多眼睛,为了逃离她们的视线,没办法,就只能这样了。”宛若小声地说。
“那就到莲心亭,那里说话方便一些。”
夏子渡提着明角灯,在前面领路,他对这里的环境了然于胸,几个迂回,就到了莲心亭。
“这么晚把公主叫出来,在下冒昧了。”
“宛若和夏公子都是朋友了,公子何必客气。”
“王后来过,是吗?”
“嗯!”宛若点点头。
“她是劝娘娘进宫吗?”
“不,是逼迫我进宫。她那拿我君父的安危要挟我。”
“素闻王后贤良淑德,深明大义,没想到竞和天子是一丘之貉,桴鼓相应。”
“那倒也未必,也许还各怀鬼胎呢!”
“公主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要面对的,终究逃避不了。”宛若哀戚地说。
宛若在莲心亭临风哀叹。
夏子渡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宽慰。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几颗微弱的星子,忽明忽暗,黑如墨色的夜色下,仿佛整个向阳城都在沉睡。夜风吹得衣袍簌簌作响。子渡站在宛若的身后,深黑的眼眸,灼灼发光,两人一前一后,她不动,他不言,一经地沉默。
许久,子渡才有些艰难地说:
“公主那日挣得的金币,子渡已经派人送去宛国赈灾了。”
“多谢夏公子慷慨!”
“公主一入深宫,今后也许再无相见之期。与公主相处的这几日,虽然短暂,不过子渡将一生难忘。”
“宛若感谢夏公子这些日子的照顾。”
“子渡以后可能有机会再见到虞公子,公主有没有话,想让子渡带给他。”子渡有些踌躇地说。
宛若许久没有回话,一提起子南,宛若抑制不住悲痛,泪水簌簌地流,为了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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