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递故园》第117章


“元帅!”狄行待要再谏,沈浣却起身到得他面前,一把将他扶起,“狄行,你跟我最久,军中威望最高。主帅离营,颍州军必须有人坐镇。你且记住,若我与思秦三日未归,你便是这颍州军三军主帅。”她言罢手腕一抬,袖中落出一物,塞入狄行手中。
精铁虎符,正是颍州军主帅兵符,犹自带着沈浣体温。
狄行只觉得那温热的虎符竟似烫的灼手一般,全然不敢相握,奈何手却被沈浣牢牢攥住,自己被那虎符仿佛直直灼痛至心里。
“元帅……”狄行待要再言,却被沈浣摇头止住,带了他走出几步,以只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道:“若有一日……若有一日……”她踌躇半晌,似是不知如何措辞,又似故意跳过,只是一顿,接着道:“有事不决,你可派人去找萧元帅。”言罢她一叹,按住狄行握了兵符的手,“千万记得,这一只精铁虎符,令行禁止,所系的是无数兄弟儿郎的性命,杀伐决断之间,重之慎之。”
狄行看着沈浣,腾地跪下,“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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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州军与元军虽是不容水火,但两座行营相距却不过二十余里,中间隔着鹿邑城。
晌午时分,答失八鲁正自与众将议事,忽听得一个斥候疾奔入帐,“总兵。”
答失八鲁被打断议事,极是不悦,“什么事?说!”
那斥候连忙跪地,“总兵,营门外来了两人,自称……自称……”
答失八鲁一皱眉:“自称什么?”
“自称……乃是应总兵邀约前来一叙。”
答失八鲁与众将同时一愣,“沈浣?这么快?!”
斥候被十几名将领盯着,不由胆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答失八鲁并不理他,冷笑道:“他来得这么痛快?!胆子倒是不小!”
帐下诸将当即议论之声四起,乌力罕性子直爽暴烈,当即喝道:“这蛮子竟然敢来!总兵,属下愿埋伏在正门口,待他进来,一刀砍了了事!也给这么多年死伤得兄弟们报仇!”
他此言一出,帐下诸将无不点头。
“正是如此!”
“这蛮子早便该杀!”
答失八鲁却是不发一语,皱眉看着诸人。
图格却是若有所思,上前一步,“总兵意下如何?”
答失八鲁一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说,“你的意思我晓得。既然都来了,不妨见上一见。我们与他恶战十年,苏赫巴鲁、也先、脱脱全都先后栽在他手上。今日若是不见上一面,也是可惜!”说着他一扬头道:“来人!传令下去,‘恭迎’沈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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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军行营辕门之外,只沈浣与戴思秦两人。狄行派出的五千精骑依沈浣吩咐屯扎在五里之外。
辕门之内,营道笔直直通中军大帐。片刻间两队大汉百余人手,从后营整齐列队疾奔而出,一个个均□着精壮上身,手中竟均是执了长柄利斧。为首将官一声令下,百余大汉同时大喝,分立营道两旁,双手高举利斧,斧柄相交。“当”的一声长响,金铁交击,震得人双耳隐隐作痛。
沈浣却是不理这般阵丈,一手扶住刚刚勉强爬下马,身形犹自摇摇晃晃的戴思秦,兀自好笑道:“怎么?可好些了?”
戴思秦那扇子此时是扇不动了,全靠沈浣支撑,勉强立稳身形,抱怨道:“这、这狄将军的坐骑是哪、哪门子的好马?狄将军成心害、害我的罢?差点把五脏六腑都颠、出来……”
沈浣这下忍不住笑出声来:“狄行可没害你,他这马是关外极好的黄骠,千里难寻,虽然比不上我那照雪乌龙,但在颍州军中若论良驹,除了照雪乌龙,还真没哪匹能排它前头。”说着玩笑道:“要不思秦,你回程时候试试我那照雪乌龙?许能配合你骑技一些。”
戴思秦脸色一白:“别!千万别!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好,照雪乌龙属下这骑技怕是无法消受,下回您还是找匹劣马来给属下代步吧!”
沈浣大笑,“思秦,你在这颍州军中十余年,骑技进境实是有限的很呐!阿瑜进境都要比你多上不少。”
戴思秦听闻却是不高兴了,“非也非也。属下当初连马厩也是不碰半分的,如今也能策马小跑片刻。”
沈浣似是难得这般有心情说笑,挑眉道:“策马小跑片刻,倒也勉强算是。小跑不过两蹄离地,片刻不过盏茶时分。以我看,以后你若犯了军规,便贬你去做流星探马,不出一月,长进定然不可估量。”
戴思秦闻言,脸都青绿了三分。
两人这般你一言我一语说笑,却是全然不理身前两丈开外,元军行营内,营道两旁利斧高举寒光沥沥,营道一端正对他二人,而另一端,答失八鲁却是带着众将正看着二人。然则半晌元军诸将却只见得二人侧对营门兀自闲谈说笑,竟然谁也没多看这边一眼,似是未将人和人放入眼中,不由皆是心中暗怒。
正当此时,图格以汉话道:“敢问外面贵客,可是沈元帅么?”
沈浣这才微微侧身,看了看六七丈开外元军行营之内的元军将领,身着蒙古贵族衣饰,精悍高大。她一笑,拱手道:“图格将军,你我皇集一战后,可是数月不见啦!”
图格一路穿过斧阵到得沈浣面前:“数月不见,沈元帅倒是更显健旺。”
“承福承福!”沈浣挑眉道。
图格话锋一转,“沈元帅既已到了行营辕门,如何不入?”
沈浣扫了一眼那气势汹汹寒光凛凛的营道斧阵,笑道:“在下一个客人,怎好乱走?如今图格将军既然相请,自然遵命。”言罢她一拂衣袖,当先往那营道走去,却是看也不多看两边那些只要手中利斧落下一柄就能将她劈得身首异处的百余名刀斧手一眼。
答失八鲁双眼微眯,但见她身形削瘦,眉目清俊,薄唇微抿,虽是浅笑,双眸却带着肃杀之气,一路步履稳健负手行来,风撩起白色葛衫长袍襟袖,·便是在场诸将多曾在她手上吃亏大亏,却仍旧抑制不住目不转睛的看着来人。
十余年后,察悍帖木儿在少室山脚下看到那一面写了“沈”字青龙牙旗的时候,几乎一瞬间,便想到了当初自己所见的这一幕。
白衣卿相,羽扇纶巾。千百寒光利斧之下,一路稳步浅笑而来。
第七十七章 可悬肝胆昭日月
元军中军大帐,答失八鲁看着端坐客位首席气定神闲的沈浣,想起太康那一把迎着北风的大火一夜之间便烧掉他们近二十万人马,一口气梗在心中,右手近乎捏碎酒盏。
“沈元帅,太康一战里外奔忙,如今看来气色倒是不错。”答失八鲁声音阴冷,神情却是微妙。
沈浣只做不见答失八鲁神色,语气淡然,“尚好。多是兄弟部属们费心,本帅也只操心一二,临阵督战而已。”
答失八鲁闻言道:“沈元帅部下历来武艺娴熟,咱们都是晓得的。尤其这次,乌力罕在太康城南巧逢罗将军,多年老相识,想请罗将军回营一叙,倒是花了不少时间功夫。”
沈浣听得答失八鲁这一句“请”,心中冷笑,面上不露声色,拱手道:“对不住,我这属下平日里便难以约束,不驯得很,贵营里可没什么损失吧?我看你们这中军大帐的柱子倒是该修缮一翻。有我罗兄弟在这里,当换渝州桐木的才好。”答失八鲁与图格尚好,一旁将领听得沈浣所言无不瞪眼。罗鸿那踹裂总兵中军大帐立柱的一脚早已在诸将之间流川。如今听得沈浣影射此事,无不惊异。
答失八鲁闻得沈浣语气,不由一怔,随即大笑:“难道沈元帅的大帐也被罗将军踹塌过?”
沈浣挑眉:“颍州军虽穷,倒是比贵军的帐子坚实不少。”
答失八鲁听得沈浣意有所指,恼意略起,“罗将军乃沈元帅爱将,长居在咱这破营烂帐中委屈了些,沈元帅还是将人带回去吧。”
沈浣听闻答失八鲁要自己带走罗鸿,毫不惊讶,只看了他一眼,并不接话,听得答失八鲁继续道:“罗将军既是沈元帅得副将,身份超然,如何也不能辱没了他身价,沈元帅,可是?”
沈浣瞄他一眼,淡淡道:“总兵想要什么直说便可。”
“哈哈哈哈!”答失八鲁被沈浣这句一激,不怒反笑,以拳击桌,“元帅果然是爽快人!那咱们便也不客气了!罗将军既然是太康一战被‘请’到我这帐下,咱便就要这太康城!”
沈浣闻言却是双眼眨也没眨一下,仿佛全然未曾听见一般,兀自慢条斯理得饮茶。一旁的戴思秦更是从进得营门到现在,半个字也未说过。
大帐之中一片寂静之中,坐在答失八鲁下首得图格忽而开口道:“沈元帅,您这一把火吧太康烧了七七八八,连日火炮又轰塌了半面城墙,城防功势焚毁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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