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春》第28章


顾兰庭立刻便冷声地应道:“该,你不长脑子,简直可笑。”
晴凁抱着头缓缓蹲在地上:“然后晴容就让我滚出这个家。”晴凁抬起头一脸没有神色的样子:“顾兰庭,我哥是不是不要我了。”
顾兰庭说不出话,他余光看到宋玉阶抽完烟正在远处看着他们,似乎是不好打扰。顾兰庭附身将晴凁拽起来,晴凁整个人靠在他身上:“他不要我了,是吗?”
顾兰庭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垂着眼看不清神情,很轻地说:“我也不知道。”
顾兰庭怕晴容跟着手机追踪已经在路上,他强迫自己上车,让齐嘉馨驾驶。启程前他还百般嘱咐顾兰庭让他随便开着,先别回家。晴凁与他们分别后,顾兰庭和宋玉阶靠在车门边,对此时的境况都有点措手不及。
顾兰庭看着宋玉阶问:“我们还能回去吗?”
宋玉阶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一语双关的答案,说出来就矫情了,两人比谁都清楚。顾兰庭大概是也有些后悔嘴快,没皮没脸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对着宋玉阶挑了下眉:“随便开?”
宋玉阶笑着耸耸肩:“好啊。”
此时此刻,这样糟糕的境遇下,他们却都莫名有些道不清楚的不舍。那就好歹,先把漫无目的的旅程走下去吧。毕竟,终点其实触手可及只是谁都想停下来留点时间。
再启程的路上,宋玉阶主动提出他来开车。顾兰庭似乎有点疲乏,坐上车以后懒懒得靠在椅子上连着蓝牙。歌单从舒伯特的《鳟鱼》到万青的《杀死那个石家庄人》,顾兰庭的歌单和人一样优雅又狂热,复杂又那么直白地铺开。宋玉阶突然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和顾兰庭靠得有些近。他们说过医术,说过人情交际,也说过剧本和好茶。然而这些多是宋玉阶抛下一个鱼饵,顾兰庭便随心的接起。这是顾兰庭头一次让宋玉阶进入他的领地,而他们又恰好都认为歌单是最私人的花园,虽然多少有些晚了。他们的歌单有交叉也有相去甚远的喜好,却也能因为某首随机的歌按奈不住激动。因为歌单的出现,车内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不少。最终,歌单又兜回到ldplay的《Gravity》。
他们都安静下来,静静地把歌听完。
顾兰庭主动开口问:“那天的星空,很美吗?”
宋玉阶似是想起自己踩着漫天白雪,头顶却星河璀璨。他眯起眼睛,说不出的怀念:“很美。”
他想起那天踩着拖鞋便跑到雪地上,回来时裤子湿了一片。他能想起夜空,也当然忘不记那瞬间想念顾兰庭的冲动被当事人提起,他也并不羞耻,现下都只剩怀念了。他主动说道:“当时,我只是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顾兰庭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像是很随意般说道:“那天齐嘉馨只是来浇花而已。”
宋玉阶并不在意这句迟来的解释,反而是有些痛心疾首地说:“可惜了那几盆墨兰,都被某人踢碎了。”
顾兰庭抓了一把头发,有些委屈又理直气壮:“还不是因为你后来在德国完全断了联系?”顾兰庭话音刚落变想咬掉舌头,因为谁都能听出来话里话外是埋怨的意思。
宋玉阶倒是很自在的样子,直白地说道:“我就是故意的啊,我以为你和齐嘉馨在一起过得挺好的。”
顾兰庭皱着眉很想和宋玉阶好好解释清楚,他和齐嘉馨从开始到结束发生的种种。然而他正是一腔热情想要辩驳的时候,却发现宋玉阶在跟着蓝牙哼歌。顾兰庭清楚地意识到,宋玉阶并不需要解释,也没有兴趣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一二。
顾兰庭突然想起以前宋玉阶说过的一句话,他喜欢的东西,除非是他愿意,或者它不再属于他,谁要拿走都没关系。
顾兰庭很自然的将自己代入到那件宋玉阶喜欢的“东西”里,他恍惚明白,宋玉阶现在已经不需要听到解释也不需要他了。顾兰庭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他有话憋在心里却不能一吐为快,整个人又处于低气压状态。但偏偏他却不想强迫宋玉阶听他无用又叨絮的事后坦白,他竟然有些怕会让宋玉阶烦扰。
第四十六章 
车里又安静下来,顾兰庭舔了舔干涩的唇,并不想让话题停滞。但他鲜少做这种,主动触碰别人的事,于是笨拙地将话题翻来翻去也想不出说什么好,只能继续聊聊宋玉阶在德国的事。
顾兰庭实在是不甚懂人情世故,找出的话题也不合时宜,他问道:“你在柏林墙时说的那句台词,屠森巴赫那句。”
宋玉阶扫了他一眼,有些狡黠地说:“你不是不喜欢屠森巴赫吗?”
顾兰庭撑着太阳穴:“只是不能理解他的卑微和痴狂。”
宋玉阶低声轻笑,恍然发现他最喜欢的角色在性格上和顾兰庭完全相反,但他却都爱他们如此。宋玉阶语气里有些歉意:“其实你不喜欢戏剧吧,我总是强人所难。”
他曾经无比享受和顾兰庭清晨在被窝里讨论剧本的亲密,脱离世俗又自我满足的浪漫。现在想来他虽然一直在迁就顾兰庭,实际上也并没有那么体贴。他太用力暗恋他,弄得彼此都疲惫不堪。
顾兰庭想了一会儿,才轻声又认真的说:“不是不喜欢。”只是他原本实在没耐心去细究用话语堆砌的别人的痛苦,他从来不会花时间心思探究其他人话语背后的心意。但他不是不享受和宋玉阶手臂贴手臂时的触感,他们共享一样的温度,共通一样的情感,他是惬意的。但他只想明白了自己不排斥那时的氛围,却并没想透彻他所享受的一切都源于宋玉阶。
源于每个清晨,他睁开眼便能看到宋玉阶赤裸着瘦削的肩膀,在暗灯下细细碎碎念着缠绵的台词,带着自己的小悲切去朗读别人跌宕起伏的人生。
他温柔的声音最让人眷念。
顾兰庭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开车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车被停在了加油站一处阴暗的角落。顾兰庭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可能是聊着聊着,宋玉阶的声音太轻太绵。他在车上昏睡了好几个小时,下车的时候脖子和腰都有些酸痛了。在车上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此时下地才发现外面在下毛毛细雨。雨水混杂着泥土的青涩味道,让人清醒了不少,大概他们还身处郊区。
顾兰庭看这样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光亮处走来,他眯起眼睛发现宋玉阶一路小跑,手里还拿着一盒热腾腾的食物。待人走进,他才看到宋玉阶的黑大衣里穿着一件眼熟的灰色卫衣。大概是为了挡雨,宋玉阶戴着卫衣帽子,整张脸都缩在衣服里被包裹着。宋玉阶微喘着气,藏在袖子里的半只手还拿着关东煮。
顾兰庭的心不可察觉地停顿了零点一秒。他在心里否认不能再多。
宋玉阶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吃的塞到他手里,扯了扯卫衣帽子:“太冷了,就把你的衣服穿上了。”
顾兰庭拿起牙签塞了个鱼蛋进嘴里:“嗯。”衣服有些大,倒不碍眼。
宋玉阶在旁边蹦蹦跳跳地跺脚,不时往嘴里塞个丸子,不时又向空气中呼热气。顾兰庭看了他一眼:“冷就上车。”
宋玉阶在黑夜里看着手机:“今晚估计是到不了家了,我看看附近有什么住宿的地方。”
顾兰庭对宋玉阶摊开手:“钥匙。”他走到驾驶的位置:“边开边找,这里是高速。”
宋玉阶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按照顾兰庭的自由主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幸运地找到住的地方。他微微叹了口气,但既然不是他开车,他大不了在车上将就一晚。
两个人走出加油站以后便一直往出口开,结果也不知道是宋玉阶的乌鸦嘴太准,还是他们这趟旅程就注定要一直在路上,开了半个小时也不见一个出口的标识。
宋玉阶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不如还是开个导航?”
顾兰庭强硬地说道:“这里还能有什么别的路,你开了一天的车该闭上眼就闭上眼。”
宋玉阶靠在椅子上深吸了口气,他是怕他没睡熟又被人叫起来陪聊啊。
他其实并没有很累,即使这一下午都在开车,即使顾兰庭在他旁边睡得很熟,连路过好几个收费站都没被吵醒。宋玉阶甚至有点享受,顾兰庭把选择权放在他手里的感觉,他很珍惜在顾兰庭身边的剩下这些时间。
宋玉阶侧躺在椅子上,脸埋进衣服里,却一直看着顾兰庭的侧脸。顾兰庭开车喜欢单手开,他虽然热爱自由,却并不喜欢这项局促在狭窄空间里的活动。他会在车库里买豪车,却不像别的男人那样钟爱速度带来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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