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春》第61章


顾兰庭吃饭自是有他养尊处优的讲究,宋玉阶也不介意他的存在,拿着本子和笔在窗台找了个角落呆着。顾兰庭喝水的功夫便找不到人了,也顾不上举止鲁莽,三两口便将面包吞下去。还未嚼干净就起身走来走去,探着头四处张望。等终于在厚毯子里找到宋玉阶,他才小心翼翼晃到人面前。
宋玉阶有些烦躁的合上本子:“现在开始针灸吗?”
顾兰庭又开始摸他那三根残指:“不急的,不着急。”
宋玉阶低下头不看他,他便一点点坐到窗台上。见宋玉阶不反对,他又得寸进尺的凑过去看他在写什么:“你在默台词?”
宋玉阶用笔戳着嘴唇:“这里都是德语书,我很久没读剧本了。”顾兰庭心想,是了,他的剧本堆满那个又小又旧的老房子,并且那些书几乎都归他所有,被翻了一遍又一遍。宋玉阶似是忘了下一句,不经意的对顾兰庭问道:“你看过这本吗?”
顾兰庭瞄了一眼又移开,点点头。宋玉阶看着他,顾兰庭说道:“但我忘了。”
宋玉阶“啪”地合上笔记本,起身往房间走。顾兰庭连忙追上去:“我明天可以带过来。”
宋玉阶停在房间门口,也不转头看他。顾兰庭无法判断他神色,低声说:“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读。或者,我念给你听。”
宋玉阶没说好还是不好,径直走进房间,脱掉套在家居服外的毛衣开衫:“不是说要针灸吗?”
顾兰庭不敢多说了,去找行囊做准备工作。
再进房间的时候,宋玉阶还坐在床边,没有拉紧的窗帘透进的光,照得他像透明泡沫般朗净。顾兰庭搬了把椅子坐下,宋玉阶躺下的功夫,他开始解手上的绷带。宋玉阶侧过头看了眼,只发现那三根手指的指甲只剩下一层淡粉色的薄薄的衣,也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会变成这样。
顾兰庭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左手垂下:“我用右手,别担心。”他伸手摸了下宋玉阶衣角,舔了舔嘴唇:“衣服。”
宋玉阶闭上的眼睛颤动了一下。一时间气氛微妙,似是空气里的尘埃都在平流层里停滞。顾兰庭此时竟未掩盖狼子野心,他终日在求而不得里胆小谨慎,而这种从不应出现在他身上的消极情绪,在面对宋玉阶后更无所适从。以至于来到德国的这些小时里,连面对敌人他都退而避之。顾兰庭摩挲着手下的布料,粗糙且干涩,从指尖到心口的感觉被无限放大。那都不过是因为,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在他眼前敞开着身躯。
三个月零十二天,他那么想,将他狠狠融进心尖。
顾兰庭的手指沿着手臂,落到宋玉阶的衣领,他的锁骨近在咫尺。宋玉阶的手抓紧床单,呼吸停滞,他没任何理由更不该有任何情绪,误解这个名义上的治疗。至少他不能,视若借口。宋玉阶猛地起身躲开顾兰庭的手:“没这个必要。”
顾兰庭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地收回。他低头去拿针:“那就先从手脚开始。”
宋玉阶体质偏寒,按理说该用暖灯配合治疗,顾兰庭调高了房间的暖气温度。他眉眼天生风流,看人时总带着不经意的放浪。工作时却异常严苛,一双眼睛藏在金丝边的眼镜后,倒添了三分儒雅。他的克制温顺只会为一个人学会,而这个人此时却连一眼都不愿多看他。着并不妨碍,他一腔温柔倾泻而出,任它在气息之间流连。
除针灸之外,顾兰庭还特意带了艾条要给宋玉阶做艾灸。宋玉阶自小在医院长大,底子虚弱,什么治疗没被抓去试过,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艾灸。
宋玉阶背过身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能不做这个吗?”
顾兰庭抬手托了下眼镜盖住笑意,将宠溺藏在暗里,又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医者样子:“不行。”
宋玉阶似是后怕般挪了下身子,顾兰庭啪啪啪点起打火机,一小团的艾灸便落在穴位上。灼烧的高热感依赖医生对燃烧时间的精确,以及时刻体恤关注病人免于烧伤的关怀。随时被烫灼皮肤的威迫感,病人通常会主动喊烫让医生及时取走。而这正是宋玉阶极不喜欢这个治疗的原因之一,他太不擅长将激烈的情绪表达,因此小时候他常会被烫的满身伤疤。父母曾气急败坏的问他为什么疼都不说出来,宋玉阶也只是支支吾吾:“我还能忍啊。”
不是一个愉快的治疗经历,宋玉阶心有余悸。
第九十九章 
卧室里不时响起宋玉阶欲说不说的低声提醒:“烫,烫。”他含着嘴巴,明明不愿意说话却因为后怕不得不启齿。他明明最不愿意主动找话题,面对生人皆避而远之。从前喜欢顾兰庭的时候,生生改了这个毛病。如今他依旧惯爱内敛,只是面对顾兰庭仍还保持着点从前的陋习,习惯终究会打败本性,再说他还曾为之坚持了这么多年。
顾兰庭敏锐察觉到这一点,手下动作谨慎小心,宋玉阶每次启口前他已经利落的将灰烬收拾干净。宋玉阶渐渐也不出声了,艾粒星星点点落在他的肌肤上燃烧,带起温烫便又被带走,下一颗接踵而来。似有人在他身上跳舞,散发着温软的热气,让人昏昏欲睡。
医生和病人间很难保持步调一致的默契,需要医生极其的耐心甚至切肤之痛的共情感,也需要病人无底线的依赖。他们习惯付出给施,习惯保持一颗悲悯仁慈的心,也习惯被看作上帝既要承接生命又要抵抗死亡。他们不过凡人,一身白衣救死扶伤却也畏惧自然宁愿相信轮回。顾兰庭和宋玉阶皆为医者,更是游走临床一线的同行,他们无一例外亲眼看过病人在手术台停止心跳,亲身遭受家属谩骂威胁。当然,也曾逆风将生命从地狱拽走,也收到过无数无以回报的感激。如今这种复杂的心绪,这份特殊的关系落到他们身上,有了难以言状的意义和情感。顾兰庭自是爱他,却在作为医生的理智边缘更深切感到对他的怜惜。而宋玉阶在这段没有出口的关系里,在被迫的信任里竟找到了安全的位置。
顾兰庭看着他后腰处几点粉红,一时心痒。宋玉阶侧脸趴着,发出细微的呼吸声,毫无防设。顾兰庭倾身弯腰,鼻尖触碰着他的发梢,离他的耳尖近在咫尺。他竭力忍住呼吸,跳动的心脏却还是打破屏吸。宋玉阶耳朵微痒,闭紧的眼睛慢慢张开,回头间和顾兰庭视线相撞。他微张了下嘴又抿紧,顾兰庭胸口发酸说道:“我……。”
“玉阶,今晚做你爱吃的芦笋。”厉鸣朗的声音从房外传来。
宋玉阶率先移开视线,顾兰庭无法起身坐回位置上。厉鸣朗进来时发现房内气氛冷滞,他客气地问道:“顾医生,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顾兰庭收拾着治疗的用具,说道:“不了,谢谢。”
厉鸣朗靠在门边并无走的意思,对于这两个人单独在室内呆了一下午,他无法克制醋意。顾兰庭无视他威胁的视线,临走时对宋玉阶轻声说:“明天我把剧本带过来。”
餐桌上两人都低头吃饭,厉鸣朗今天情绪尤其波动,特别是刚刚顾兰庭走前的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他不屑于这种挑衅的行为,却也忍受不了不过一天的时间,顾兰庭便硬生插进了他和宋玉阶之间。他皱着眉给宋玉阶夹菜,宋玉阶乖巧的垂着眉:“师哥,你也吃。麻烦你每天都照顾我。”
厉鸣朗眉头皱得更深,破天荒的做出幼稚举动:“你那边的菜,夹给我。”
宋玉阶诧异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不好吧。”
厉鸣朗“啪”地放下筷子,仍竭力保持理智:“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宋玉阶有些茫然:“师哥,我只是觉得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
厉鸣朗轻轻吐了口气,将筷子重新拿起来:“没事,吃饭吧。”
宋玉阶沉默地看着他并未舒展的眉心,斟酌地说道:“你知道他是来为我治病的,他来之前我就和你说过。先不说他有什么目的,但他终归是为了我的健康千里来到这里。”
厉鸣朗下垂的嘴角松动了,有些愧疚的说:“抱歉,是我的问题。”他声音苦涩的说:“但你要理解,玉阶。他和你的事我知道的清清楚楚,我很难丝毫都不担心。”
宋玉阶顿了几秒,又才说道:“我以为你最清楚的,该是我为什么告诉你我和他的所有事。”
厉鸣朗看他神色平静甚至有些冷淡,心情瞬间绷紧,慌忙解释道:“我当然相信你!明明是我在追求你,不该给你压力的。”
宋玉阶轻声应了一句也不再多说话,厉鸣朗小心隔着桌子去摸他的手,他指尖微动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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