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春》第63章

顾兰庭点头起身收拾，出门的时候宋玉阶回房间拿遗漏的围巾。本以为顾兰庭已经离开，没想到却站在外面等他。小镇上的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泥土仍是潮湿的，唯有枝头冒着一丝绿意。顾兰庭身穿黑色的大衣，在一片空旷的景色里静默地站着。
听到锁门的声音时，顾兰庭回头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好了？”
宋玉阶一时恍惚，竟有种时间荒凉的错觉。他们不过平常相伴，过着最普通的日子。他会拥有最大的耐心等他一起慢慢耗过光阴，只为了出门买罐牛奶。在等待与奔赴的漫长分离里，是最相爱的证明。
明明该是如此。
宋玉阶低头理着围巾和头发：“你还没走。”
顾兰庭帮他将围巾围拢，擦过他温热的脸：“不是要去超市，陪你走过去。”
宋玉阶有些迟疑的说：“我是去……。”
“我知道啊。”顾兰庭说道。宋玉阶一步三滑的走着下坡路，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上。顾兰庭在后面不易察觉地轻轻拽着宋玉阶的衣领，像照顾孩子，防止他扑倒。他又说道：“你从前不爱喝奶茶的。”
宋玉阶跺了跺脚上的泥：“是啊。你喜欢甜的，他喜欢茶味浓的，他和你不一样。”他的话并未深意，听在顾兰庭耳里却宛如刀割。
顾兰庭低声说：“那挺好的。”原来你们有那么多不需迎合将就的契合，比之我要衬合你许多。宋玉阶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顾兰庭下意识揣进兜里，不大自然地掩饰道：“指甲断了。”
宋玉阶歪着头：“那肯定很疼吧？”
顾兰庭笑着摇头：“忍忍就好了。”毕竟皮肤的创伤即使十指连心，也比不过看着你走向别人，痛得心尖的血都要干涸。
宋玉阶发觉顾兰庭今天格外温和，笑了好几次。他似是真的变了，整个人都收起了锋芒反倒儒雅。却不知每一次笑容背后，都不过是爱他而深藏起忧愁，唯独希望保护他的甜蜜长存不变。
从前他们认识了很久，结了婚生过活，牙刷靠在一起过，也穿错过彼此的拖鞋。却从没有一起逛过超市，如今这般陌生的关系甚至身处异国，倒突然有了机会。宋玉阶确实是在享受细碎生活带来的充实，为照顾伴侣生活起居而感到满足。而顾兰庭也似乎也真的在实现心愿，在缓慢的时间流逝里满心满眼都只看着一个人。
“这个牛奶很纯，是淡奶香。”宋玉阶低着头指着一个蓝色的盒子。
顾兰庭盯着他微长的发稍，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牛奶上：“都是德文。”
宋玉阶转头耳根有些红，小声解释：“我也是记着图片买的。”
顾兰庭低垂着眼慢慢说道：“这里这么多的牛奶，你还记得。”
宋玉阶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呢。”
是啊，你从来都对眼前的人这么毫无保留，付出最大温柔。你不喜欢的他喜欢，你便想在心里记得更深。你喜欢的他不喜欢，你便藏起心思讨尽他的欢喜。所有的这些，顾兰庭在独自沉思的时间里幡然醒悟，在如今更是刻骨铭心。
他陪他逛超市，替他结账拎东西，他无时无刻将宋玉阶他进心里，而宋玉阶的心里早已装了另一个人。顾兰庭后知后觉，如今却再不会得到任何的回应。
？ 宋玉阶呵着气向顾兰庭伸手，顾兰庭捏紧袋子：“我帮你拿回去。”
宋玉阶愣了下，好笑道：“你陪我过来又陪我回去，那我不陪你回镇上不是很不应该嘛。”
顾兰庭悲从中来，竟一时脱口而出：“那你就再陪陪我，好不好？”
宋玉阶的手僵在空中久久没收回，顾兰庭毫无动作直直地站着。宋玉阶收起手叹了声气，疲倦不已甚至带着隐隐的不耐：“顾兰庭，你想我怎么样？”
第一百零二章　
顾兰庭呼吸颤抖，手在兜里拳紧：“我，我……。”他无助地看着宋玉阶，嘴唇启齿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很想你，每一天每一秒，数着秒针滴答般想你。我想亲你吻你拥抱你，想要你允许我，喜欢你。
宋玉阶摇着头似早有感应：“你不要说那种话。”他退后一步，像无能为力一般：“你不要说。”
顾兰庭站在路灯下，佝偻着背：“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说。”
宋玉阶抱紧胳膊：“你为什么要来？”
顾兰庭突然笑了下：“厉鸣朗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很快他又收起神色：“我不知道，会打扰到你们。”不知道，原来我已经来得太晚。他仰头看着路灯上扑火的飞蛾：“没来之前，我真的以为总有一天，能留在你身边。”
宋玉阶沉默着去摸口袋的烟，摸遍了以后都没找到有些无奈地吐了口气。他发现顾兰庭看着他，不大好意思地说道：“最近感冒，烟都被师哥收起来了。”
顾兰庭从兜里将自己的递给他，点上火时又多说了两句：“抽几口解解馋，就行了。”
宋玉阶皱着眉算是应了，他说道：“我已经在过新生活了。”声音很小，竭力掩饰着哽咽：“你忘掉吧，好吗？”
宋玉阶连说这样的话，都还是那么温柔。顾兰庭没忽视他生涩的语气，他很想说好，想给他十足的自由，从此互不相干。但他舍不得，他哀求：“我们做朋友吧，朋友也不行吗？”
宋玉阶抬头看着他，思考了很久终究不忍心拒绝，轻声说道：“好。”
一根烟最后确实没能抽完。他们在十字路口道别说晚安，转身走上各自的路。
宋玉阶走的路程远些，顾兰庭坚持在原地送别。宋玉阶走前还笑着对他道谢，转过身的瞬间却垮下嘴角。他要沿着山路走回家，幸好人烟稀少少见光亮，幸好顾兰庭没有追上来送他。他走出灯红酒绿的城中心，拐弯融进黑暗里，走了两步再也迈不出去蹲在路边。
他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身体颤抖，购物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刚刚他对顾兰庭说出的话，已经用尽全身力气。他明明已经，真的决定要开始新生活了。明明视频的时候，顾兰庭来德国那天雨夜见面的时候，他并未再这样绞痛过。厉鸣朗那么好那么完美，他们明明会很幸福地一起变老。
宋玉阶擦着脸上的水迹捡起散落的东西。没事的，他已经和顾兰庭说清楚了，顾兰庭这样的人绝不会再纠缠第二次了的。况且，他快步往前走去，如今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家里，他怎么还会回头。
宋玉阶到家时，小木屋已经灯火通明。厉鸣朗先他打开门，看到他通红的鼻尖声音严厉：“怎么不穿多点才出名？”
宋玉阶扯起嘴角举着手里的东西：“师哥，我今晚给你煮奶茶。”
厉鸣朗宠溺地摸着他的头发：“好，你做的我都喜欢。”
宋玉阶笑着跟在他身后进门，一路走到厨房开始忙碌。厉鸣朗靠在门边给他讲研究所发生的事情，宋玉阶边应着边熟悉地煮奶泡茶，比谁都要忙似地一刻都停不下来。
厉鸣朗突然想起来说道：“Shepherd叫你周末别忘了生日会。”
“嗯。”宋玉阶在奶里又放了奶精应道。
“我怎么记得他不是这个月生日啊。”厉鸣朗语气疑惑。
“是他的干儿子一岁生日，我刚好也认识母亲。”宋玉阶解释道。
“这样啊，我听他说他这几天就在忙着筹备这个，对干儿子也真是够上心的。”厉鸣朗说了一嘴又岔到别的话题：“你们治疗做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针灸艾灸轮番做。”宋玉阶心不在焉地说。
厉鸣朗反而更上心：“中医治疗要坚持才有效果。”他走到宋玉阶身边低头去闻，赞叹道：“好香。”他顺势沿着宋玉阶搅拌的臂沿，轻轻握住他的手：“像你说的，既然他跑一趟也是关心你。你好好配合就是对他最好的感谢。”
宋玉阶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汤勺滑落：“谢谢你，师哥。”
厉鸣朗刮了下他的鼻子：“谢什么，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那天吃饭时你说的话。冷静下来想，他确实不会多好过。”他摩挲着宋玉阶的手指：“如今你是在我身边的，我怎么可以反而比他心思还重。你听我的，不要有任何负担。你先他向前走了，给彼此一个适应的时间，慢慢就会好了。”
宋玉阶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像是听到又像是没听到，又突然抬头说道：“师哥，周末你陪我去生日会吧。”
厉鸣朗挑着眉：“可以吗？Shepherd让我传达时，也只是提醒你别忘记。”
宋玉阶像是做了决定般点头，他反过来握住厉鸣朗的手：“嗯，我想你陪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