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弦引》第102章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缓缓伸手,替她拂去了发上的白雪。他收回手的时候,不慎轻轻触及了银笙的脸颊。这种微冷的感觉;让她一瞬间想到了那个同样喜欢抚着她长发的少年。
她默默地低着头,泪水滴落于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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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哥哥将何梦芸的棺木葬在了蟠龙谷的枫树下;那应该是父亲生前喜爱的地方。或许银笙始终都不会明白父亲这一生到底喜欢过几个人;正如她甚至不知父亲究竟来自何方,但她却深知母亲至死都爱着他。
忽然想到当日初次遇到母亲,便是在玉泉河畔的古城墙边。她身着红裙,宛如新娘,在月下弄箫,却不曾想到那里就是莫枫被杀沉尸的地方。
也许,对于母亲来说,不知道会更好吧?
银笙安葬了母亲之后,便扶着哥哥回到冰洞。进入石室的时候,她神思恍惚,以至于过了好久才想起去点燃蜡烛。鬼虚影坐在石床边,望着她的身影,道:“阿笙,你是在想着他吗?”
银笙一怔,缓缓地转过身,“如果那天以琴声击败何梦齐的真是阿弦……我怕他承受不住那样的抗衡。他之前内力虽有所恢复,但身子毕竟还是虚弱的……哥哥,我那天似乎看到他的身影了,但是等我追下山的时候,却找不到他的踪迹……”她越说越慌乱,终至呼吸沉重,撑着石壁垂首不语。
鬼虚影沉默片刻,银笙的眼神始终是忧悒的,这些天来,她从未真正放下过心事。
他抬起头,低声道:“你去巫山找他吧。”
银笙愣在那里,心似被撞击了一下,不由自主道:“那你怎么办?”
“何梦齐已经死了,也没人会来找我的下落。”他勉强地笑了笑。
“可是你一个人留在这山里……”
“现在外面很是寒冷,我可以去砍柴捕猎,你不用担心。”他朝着她伸出手,银笙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上前,握着了他的手指。他垂下眼帘,望着她的影子,“你不可能永远留在我身边的,总有一天也会找到自己的归宿。”
银笙眼里湿润,哽咽道:“哥哥……”
“去吧……”他缓缓松开了手,“我知道你在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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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度踏上了前去巫山的路。
时已临近除夕,无论是官道还是小径,都显得人迹稀少,冷冷清清。她孤身一人骑着瘦马,还如同过去一样,背着简单的行囊,在风雨间赶路。
仅仅半年的时间,银笙却觉得自己已将一辈子的事都经历了遍。
当时一心想给师傅疗伤而下山寻找血舍利,也是沿着江流一路南下,却不料遇到了他。不知为何,在银笙记忆中,奚秋弦给她留下的最为深刻的印象,始终都是那辆疾驰的马车上,撩开青布帘子后的惊鸿一瞥。
他有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眉梢微扬,流露出自然而成的傲气。
无论是微笑,还是负气,无论是亲昵,还是冷漠,他的一蹙眉,一抬眸,一直都像水墨画般印在她心底。
……
除夕那晚,沿途鞭炮大作,许许多多的灯火在半山间亮起,月上中天的时候,银笙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巫山。
江水缓缓流过,银色的月光洒在水里,仿佛天上的星飘落世间,在人海中浮浮沉沉。远处还有烟火闪耀,云层间鞭炮声回荡,银笙抬头望去,位于山顶的神狱却是一片漆黑。
寂静地毫无生气。
银笙有些发慌,心间沉坠不安。她将马拴在山下,才沿着上山的小径走了没几步,便听前方有人喝问:“是谁?”
“我……”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此时前方树影下有数名护卫提着灯笼闪身而出,打量了她一番,不禁皱眉道:“是你……为什么又来了?”
她鼓起勇气道:“我想找奚公子……”
护卫对视一下,一人道:“等着,我回去问问。”
银笙退在一边,静静等待着。但等了许久,那护卫还是未回,其他几人说是去找,不多时便也隐入林间,再不见踪影。
江边风大,银笙冷得抱住了双臂。正在苦熬之时,却有人慢慢从山上走下,她急忙奔上前,却是天淑独自来到。
天淑不似以前那样利落,脸色显得很是憔悴,但一双眼睛仍是犀利如旧,盯着银笙许久。
银笙下意识地缩在一边,低声叫了她一下,她却没回答。银笙只得上前一步,道:“天淑,我是来找……”
“他们跟我说了。”天数打断了她的话,“但是你不用再上去了。之前少爷留在冰洞山想守着你,你却将他逐走,如今又来巫山干什么?”
银笙抿了抿唇,道:“后来,他是不是又去了冰洞山?”
“没有。”天淑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
银笙一怔,随即道:“何梦齐追来,我跟哥哥被困在冰洞里,是有人以琴音与何梦齐的箫声对抗,才震断了他的心脉救了我们!我看到对面山上似乎有人,但等我追下去,却又找不到他了。”
天淑不耐烦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只是想见一见他!何梦齐虽被击败,但弹琴之人必定也经受内力震荡,我很担心……”银笙急切道。
“对你说了那不是少爷,你还想怎样?”天淑转身盯了她一眼,“自从你将少爷赶走之后,他就与你再无瓜葛了。请你以后也再不要来巫山。”
银笙急道:“就算不是他去救我的,我,我可以向他道歉吗?”
“道歉?”天淑挑眉,“不需要了。”说罢,她便快步朝山顶行去。
银笙飞奔至她身后,悲伤道:“天淑,那你只让我见他一面,待我看到他平安之后,我自然会离开,不再打搅你们!”
天淑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她很快便调整了心情,继续一言不发地匆匆前行。银笙站在寒风中,听着远方鞭炮回声,抬头望着漆黑的山顶,忍不住悲声道:“你怪我,我明白,那我就这等着。”
说罢,竟也不再强求,只是攥紧了包裹,缩坐在道边草丛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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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淑走了,山间又是暗无光亮。渐渐的,花炮声变得零零落落,唯有风声水声,伴着树影摇曳,星光寒烁。银笙蜷着坐了许久,浑身冰冷,手指酸胀难忍。连日劳顿,几乎夜不成寐,此时困乏异常,却又经寒风刺骨,不多时,她的头便剧痛无比。
她抱着包裹强自忍耐,但神志渐渐模糊,却在此时,隐约间又有脚步声传来。银笙勉强睁开双目,抬头望着站在山道上的人。
“走吧。”天淼提着灯笼,示意她站起来随他去。多日不见,天淼似乎也瘦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神采奕奕了。
银笙吃力地随着他往上行去,原先记忆中的满山苍翠如今在夜间看来却显阴森。再度踏足巫山,她的心始终都是悬在半空。等来到神狱门前的那长长石阶下,望到了那块伫立已久的巨石,银笙已是心跳不已,手心微微出汗。
天淼这一路上都未说话,他提着灯笼,银笙慢慢地跟着他走上石阶,走进了神狱。
除了门口的守卫之外,神狱中很少有人在走动。银笙虽低着头不敢张望,但明显感觉到了这地方与之前已有了很大改变。
草木犹在,青石砖路依旧,但无形之中却多了寂寥肃静,少了闲适清雅。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转过石桥,穿过她昔日住过的小院,天淼带着银笙,站在了植有翠竹的院落前。
这院落本就处在神狱幽僻之地,而今望去,只有屋中的窗纸间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除此之外,再无动静。夜风习习,墙角竹枝轻轻簌动,地上又多了几枚落叶。
“他在里面吗?”银笙小心翼翼地问道。
天淼默默地点了点头,此时屋门一开,天淑自房中走出,冷冷地站在门边。银笙走到屋前,轻轻敲门。可是里面没有人说话。
“你直接进去吧。”天淼在后方低声道,“见过之后,不要耽搁太久。”
银笙惊愕地回头看看他,随后便心怀忐忑地推门而入。堂中没有点灯,那光亮是从帘后的卧房内透出的。这景象,竟让银笙想到了那时她初次进入他的卧房,也是这样循着光而去。
微微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像那次一样,撩起了帘子。
卧房中的桌上依旧摆着烛台,烛泪殷红,正缓缓流淌、滴落。烛火被帘子掀开时带进的风吹得跃动了几下,整个房间便笼罩在了摇曳晃动的光影里。
床前帘幔低垂,重重叠叠,宛如巫山云起,遮蔽了视线。银笙站在门口,试探着叫了一声:“阿弦。”
屋内没人回答。烛火忽高忽低,耀得银笙眼前发晕。
她慢慢走进房间,站在距离他的床不远的地方,低声道:“阿弦,我回来了……”
可是四周还是死一般寂静。
银笙心中又酸又涩,上前一步,道:“对不起。”
身后有人撩起帘子,站在房门口,道:“你对他说的,他不会知道。”
银笙惊觉回头,这才发现天淑的眼里充满血丝,像是几夜未睡的样子。银笙慌了,“他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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