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第37章


文秀还没表态,何刚先说了:“没关系,我们晚一点走。”
文秀问是谁出的馊主主意,她们说是团长,团长说这样的婚礼才有意义。
文秀便笑了。
文秀笑,大伙儿也笑。
房间小,容纳不了许多笑声,笑声飞出去,飞到马路上,在马路上飘。
晚上,全市最大的人民剧场座无虚席,台口上方挂着大红的横幅:庆祝八一建军节文艺汇报演出。
台下坐着市领导,素云也来了,坐在何刚和黄涛的后面。
观众大部是解放军战士,演出没开始,他们已开始拉歌,粗大的嗓子吼了一曲又一曲,震得剧场颤。
大灯灭,铃声响。
剧场静下来。
文秀穿着艳丽的演出服走出来,站在一束灯光中。
剧场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只有文秀激情满怀的声音:“尊敬的各位首长、亲爱的战友们,大家好。今晚我们欢聚一堂,共同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四十九周年,在这里,我代表全体演职人员,向驻守在我市的人民解放军官兵,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节日的问候……”
掌声起。
“庆祝八一建军节文艺汇报演出,现在开始。”
第五章 撕裂的大地(11)
掌声如潮。
“首先,请欣赏开滦煤矿文艺宣传队为大家表演大合唱《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
红色的大幕随着文秀飒爽的脚步徐徐拉开。
台上台下,响起威武雄壮的歌声:“向前……向前……向前……”
日已落,天尚明,西边的天际一片红云,如一抹饱蘸胭脂的水笔点在洁白的宣纸上,慢慢洇开去,洇成深深浅浅,浓浓淡淡的红,如少年的羞涩,如天地的醉意,氤氲,流淌。
流淌的醉意浸润着唐山,打太极拳的老人,下象棋的汉子,踢毽子的青年,跳皮筋的孩子,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无不有淡淡的红云变幻。
周海光看着这一切,有一种深切的悲哀,他觉得自己像一个不祥的预言者,知道,却无法言说。
一只小皮球滚到脚下,一个小孩子跳着蹦着追逐而来,他轻轻地踢还他,小孩子捡起皮球又跳着蹦着而去。
他便有一种要对他说些什么的欲望,说什么呢?
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等待。
悲哀便成为愤懑,愤懑无处宣泄,他一拳打在树干上。
树摇,摇落点点散碎的红云。
剧场里,节目已近尾声,文秀走上台:“最后一个节目,是唐山市育红幼儿园的小朋友为大家表演舞蹈:北京的金山上。”
又是掌声。
素云鼓掌最起劲,因为领舞的是她的女儿小冰。
一群小孩子穿着藏族服装,载歌载舞上场,小冰是第一个: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
防空洞里,一股黄色的烟雾突然喷出。
喷出。消失。
又是一股。
似魔鬼醒了,长吁。
舞蹈完了,节目完了。
梁恒笑着说:“这些孩子跳得真不错。”
素云笑着。
文秀宣布演出结束,梁恒与部队的领导们上台接见演员,他把小冰抱起来,站在演员当中。
台上台下唱起《大海航行靠舵手》。
素云看着小冰,眼睛湿了。
郭朝东和郭朝辉睡在一张床上,天气奇热,睡不着,两人吹着电扇说话。
郭朝辉忽然说:“哥,天这么热,你去单位睡吧。”
“你是……”郭朝东不解。
“我想和刘慧……”郭朝辉有些不好意思。
郭朝东说不行。
郭朝辉说:“哥,我们八一就要结婚了,证已经领了。你就给点方便吧,我们厂还没分房子,不是没条件吗!”
“你呀,一天就想这些事,还怎么进步。”郭朝东说。
“哥……”郭朝辉软磨。
“朝辉,你和刘慧的年龄还小,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积极要求进步。”郭朝东说。
“哥,我不想当官,我就想结婚,过平平常常的生活,我们就满足了。”郭朝辉不听这一套。
“朝辉,你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不要求进步。”郭朝东开始批评。
“哥,我和你想得不一样,你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生活。”说着,郭朝辉下了地。
郭朝东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去看看刘慧睡了没。说着,出去了。
素云和小冰回到家里夜已深了,小冰仍兴奋,嘴里哼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爬上凳子,撕下一张日历:“妈,明天就是二十八号了,咱们的腌鸡蛋可以吃了吧?”
“小馋猫,就知道吃,去洗洗脚,该上床睡觉了。”素云拍一拍她的小脸。
小冰不去说,现在就想吃,素云说明天早上就给她煮,多煮几个,让她吃够,小冰才去洗了脚,躺下,又嚷睡不着,太热。
素云给她扇扇子,哼着歌,她才渐渐睡去。
素云看一下床头柜上的表:十一点四十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章 撕裂的大地(12)
距离大地震还有一小时。
文燕夜班,周海光来找她,说睡不着,想和她说话。文燕便知道还是为地震的事:“海光,你还坚信有大地震吗?”文燕问。
“我坚信我的判断是对的。”海光说。
“肯定不会错?”文燕笑。
“我现在倒希望我是错的。”海光苦笑。
“为什么?”
“如果我是对的,可能已经太晚了,等不到明天了。”海光连苦笑也没了。
文燕看一眼墙上的表:“现在已经是你说的明天了。”
海光也看表:两点四十分。
文燕翻过一页台历: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号。
海光看台历:“二十八号是你的生日。”
“你还记得?”文燕笑了。
“当然记得,下午我等你,咱们一起去吃饭,给你庆祝生日。”
文燕笑着点头。
“我该走了,今晚值班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睡着了。”海光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把办公桌推向墙角。
“你要干嘛?”文燕纳闷。
“这里是房屋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地震了你不要往外跑,就钻到桌子下边,后背紧贴着墙。”海光说着,又把一个烧杯倒着放到桌子上:“烧杯一倒就是地震来了。”
文燕一下扑进他的怀里:“海光我怕。”
海光紧搂着她。
车站广场上很多人在地上睡了,天热,没人愿意在候车室里待着,除了要进站的人。
车站顶上的大钟指着两点三十分。
何刚和文秀坐在候车室里,候车室里的人也大多眯着眼休息。
“几点了?”何刚问,他莫名其妙地有些焦虑。
“两点三十分,再等二十多分钟咱们就可以进站了。”文秀看看表说。
“黑子去哪了,怎么还没来?”何刚不住朝外望。
“你别急,黑子会来的。”文秀安慰他。
何大妈展开铺盖正要睡觉,颜静一头撞进来,进来就问何刚在哪里。
“你和黑子疯到哪去了?黑子呢?”何大妈生气。
“黑子哥有事。”颜静有些语无伦次。
“有啥事他哥结婚也不能不来呀。”何大妈说。
颜静还紧着问何刚去哪了。
何大妈没好气地告诉她去火车站了:“还有十分钟就要开车了。”何大妈看看表说。
颜静一听撒腿就跑。
监狱里的犯人都睡了。
黑子是重犯,睡觉也戴着铐子。他睡得满头大汗,喘,做噩梦。
突然,他“啊”的一声大叫醒来,坐起来,喘。
犯人们也都醒了,纷纷坐起。
“看来是该死了,一连做了几个噩梦。”黑子自己嘀咕,郁闷。
“兄弟,稳着点神,活一天是一天,快枪毙的人都这样,一闭眼就做噩梦,有的不到上刑场就吓死了,我都送走三个了,你是第四个。”一个犯人拍拍他的肩说。
“枪顶到头上,没有不怕死的。”另一个犯人说了这么一句,倒头又睡。
“死我倒不怕,就是觉得冤。”黑子说。
“你杀了两个还冤呢,我才叫冤呢,他们说我是*,可我是未遂呀。”一个犯人施以安慰。
“你还好意思说呢!”另一个犯人插嘴。
“兄弟还没找对象呢吧?”*犯问。
“没有,怎么了?”黑子问。
“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就死,亏。”*犯也躺下了。
只有黑子一个人坐着,想心事。
候车室里,文秀看表。
何刚问:“几点了?”
“快三点了。”文秀说。
“黑子怎么还不来?”何刚着急。
检票员的声音:前往北戴河方向的旅客,请检票进站了……
颜静在寂静的街道上疯跑。
广播声:前往北戴河方向的旅客,请您检票进站了……
文秀提起包,与何刚向检票口走。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章 撕裂的大地(13)
何刚不住回头望。
走到检票口,何刚说:“文秀,再等等黑子,他一定会来的。”
检票员催。
“我们这就进站……这就进站……”何刚说。
检票口只剩下他们俩。
检票员再催:“走不走?不走就停止检票了。”
何刚与文秀无奈地走近检票口。
颜静跑进候车室,四处看,看到何刚与文?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