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深》第76章


他想,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再看瀚国的天空,最后一次再躺在瀚国的土地上。战车行驶得太快,沿路的风沙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的头发也散落开来,衣服被磨得稀烂,然后就是皮肤和土地亲密的接触,留下一道道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他几乎就要晕过去,战车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恍惚间听到程佑对手下的人说:“把他关到囚车里,看好了,不许他死了。”底下人三下五除二把任安寻塞进了囚车。他坐在囚车里,头靠在囚车栏上,闭上了眼睛。
瀚国大败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大宇王朝。齐国惊恐万分,不战而降。不出半月,程佑带着宁国的大军冲进了大宇王朝的宫门。两百多年的大宇王朝从此不复存在。
两个月后,任安寻坐着囚车,跟着宁国的大军来到了采育。程佑让人把囚车停放在宁国大殿门口,示众七日。那天太阳有些刺眼,他在囚车里,头靠着囚车的栏木。过往的人群对他的指指点点,好似在感叹一代君主的悲凉下场,又或在嘲笑他此时的落魄。他索性不去理会众人的议论和眼光,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他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哭声。他睁开眼睛,看见写意正跪在自己的囚车前,满脸泪痕地看着自己。写意被任安寻送到蓝树林后,一直心系着前线的战况。那天她听闻瀚国战败时,心不由得一紧,到处派人打听任安寻的下落。后来她听闻任安寻并没有死,而是要跟着宁国的大军回到采育。她早早就来到了采育,每天都在宁国大殿门口等候,一等就是一天,她生怕错过第一时间看到任安寻。
这天,她终于看见了宁国大军远远地走来。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囚车里的任安寻。任安寻衣衫破旧,早已分辨不出衣衫初始的颜色。她看到他全身是伤,有的还在流血。那张脸上,满是尘土,胡子拉碴,还带着点点伤痕,写满了疲惫。他头发散乱,面容消瘦,弓着背坐在囚车里。那是她的夫君,那个风姿卓越的瀚国国君。她再也忍不住,跪在他的囚车前。
任安寻看着写意,缓缓道:“别哭了。”写意边哭边喃喃道:“大王。”任安寻笑笑,“别哭了。”写意擦擦眼泪,任安寻继续说道:“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快点回去吧。”
写意只叹自己是个女子,不能救她的夫君。她多希望自己能够有能力救他,她带着哭腔道:“写意不会走的,写意会一直陪着大王。”
任安寻道:“你还年轻,还可以改嫁,不必再跟着我受苦。此生已尽,来世……”他冷笑一声,“有来世再说吧。”
写意不停地摇着头,“写意早已认定大王,无论大王怎么样,大王都是我的夫君。大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任安寻长叹一口气,“国都不在,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大王,你一定要活下去,”她激动地说道,然后用手摸着肚子,语气变轻,“就当为了我和孩子。”
“什么?”任安寻眼中突然闪现出许久不出现的神采,他盯着写意,似乎要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
写意面带泪痕,点点头,“是我们的孩子。”
任安寻大笑起来,兴奋之情难掩,他大喊着“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
写意看着任安寻,泪中带笑,点着头,“我们的孩子。”
任安寻突然眼睛一片潮湿,他想起这些年对写意,心有愧意,以前太忽略写意了,他看着写意道:“谢谢你,写意。”这个孩子像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让他在绝望的人生尽头看到了一丝曙光。
他一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未央。未央穿着一身黄色长裙,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明媚。未央站在原地,远远地对着他笑。他也看着未央,良久,才缓缓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未央走上前来,看了任安寻一眼。她轻轻蹲下,将一壶水递到任安寻的嘴边。任安寻干涸的嘴唇热烈地吮吸着这股清泉一般的水。然后她对着任安寻笑笑,起身走到了宁国大殿的正宫门口,默默地跪下。
宁国大殿内,程希、程佑和程洛衣三人正在饮酒。东亭前来禀报,说未央跪在了宁国大殿的门口。程希听到未央的名字,顿了顿,说道:“随她去吧。”
太阳越来越大,灼热地照射在未央的身上。她的额头沁出大汗,眉头却没有皱一下。她依旧直直地跪在宁国大殿门口,等待着那个她想要的回应。无论如何,这都是她需要做的。此时此刻,任安寻是她的夫君,她要不惜一切救他。
东亭看着未央在宫门前的身影,不忍心,又跑去向程希禀报,说未央还跪在宫门口,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程希放下手中的杯子,对东亭说道:“你去把任安寻送到小屋里吧。”
程希话还未说完,程佑喊道:“大哥。”
程希看了一眼程佑,又对东亭说道:“派人严加看守,别让他们出来便是,其他吃穿用度还是按以前一样给他们。”
程佑看着程希,“大哥,未央现在是为了别的男人跪在大殿门口。你还要放了任安寻,你忘了任安寻对阿姐做的那些事了。未央她根本就不值得你这么为她。”
程希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和她之间,不必计较这些。”
任安寻、未央和写意被人送至小屋内,然后软禁在小屋中。未央和写意将任安寻扶至床上,撕开他的上衣,看到全是伤口,有的流着血,有的还流着脓。写意见此忍不住又哭出来,未央拍拍她的肩膀,拿着药递到写意的手边,“上药吧。”
三个月后,任安寻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小屋一共有两个房间,还有一个露天的庭院。庭院中有棵直立的白皮松,白色的树皮高洁无比,已经在那里耸立了数百年。他们三人都对能住在这样的地方表示很满意,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
虽然被软禁在这,但是每天他们一起坐在庭院中饮茶聊天,不问世间事,倒也惬意。写意的肚子也一天一天大起来,任安寻时常趴在写意的肚子上听,却什么都没听到。他们有时猜孩子是男是女,然后未央大叫着以后要教孩子弹筝。因为有了写意的孩子,他们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他们在如水的日子里,终于找到了心安的方法。
而未央不知道何故,之前总是晕过去的毛病竟然好了起来。任安寻对此很高兴。他们觉得也许这是上天给他们的礼物。
他们以为日子就要这样终老,不会再有人来,只有他们三人,坐在树下,看着树叶落了又长,看着圆日升了又落,看着天上偶尔飞过的乌鸦,无知地叫上两声。雪落了又化,风来了又散,一年又过去了。
第二年的正月,伴着雪化的声音,任安寻竟然听到了那声熟悉的声音——“哥哥”。当时他正坐在院中看书,却远远地听见这么一声。“安羽?”他在口中呢喃出来。他四处张望,却没见到一个人影,大门依旧紧闭,他知道外面还站着守卫的侍卫。谁会来呢?他不禁自嘲地摇摇头,许是想安羽了,才出现这样的幻觉。
他重新又投入到书的世界中,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只能从书中寻找到些安慰。时间一长,他竟然也觉得这样与世无争的日子很好。他不禁感叹,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呢?
外面又传来一声“哥哥”,这次声音更大,似乎更加的真实。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像是要迎接什么似的。
的确,在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门吱呀地开了。门口站着的正是他想着的妹妹——任安羽。他心情有些激动,许久没见了,没想到再次见面,自己已经是如此的落魄。任安羽站在门口张望,一眼看到了站在院中的任安寻。她立刻朝任安寻跑去,用力抱住了他,眼中似有泪,语气中却透着一股欣喜,“哥哥”。
任安寻抱住任安羽,一时也红了眼眶,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任安羽也努力忍住自己眼中的泪,笑着说道:“哥哥,安羽只是来看看你。”
他们面对面坐下,任安羽看着任安寻的脸上爬上了皱纹,两鬓的头发也变得花白,心忍不住一酸,“哥哥还好吗?”
任安寻嬉笑道:“很好!多年不见,安羽还是这么漂亮。”
任安羽笑笑,“听说写意怀孕了。”
“是啊,”任安寻笑着说道,提到孩子的事,任安寻总是特别的开心。他立刻朝里屋大声喊道:“写意,未央,你们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未央和写意从屋内出来,看到了任安羽,都十分开心,已经许久没有客人来了。任安羽忙上前扶着写意走到椅子边坐下,问道:“几个月了?”
写意满面笑容,摸着肚子答道:“还有两个月就生了。”
任安羽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贴在写意的肚皮上听起来,“好像在动,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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