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如生_绿脸谱》第34章


空气再次凝固,只是这次身后的周衍晨气息加重,胸膛起伏剧烈,几个瞬息后,抵在额迹的枪再次用力,塞在我口中的东西已被周衍晨拿了下来。
周衍晨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只要周家和孙家贪污的证据一上交,老头子哪还有什么晚年。张晋远,我周衍晨死后自会去地底下和老头子谢罪。张栩,我现在手上有两个筹码。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们两人我只留一个,留谁比较好呢。”
周衍晨问的是我,不是张晋远。
因为张晋远在乎的从来只有我一个,而周衍晨在逼我,他早早就把筹码放在我身上,他赌我会心软,也赌我会为文锦的性命去求张晋远。这一步棋,周衍晨走对了。
我不可能看着文锦去死,可我也怕死。
说来可笑,几分钟前我才从周衍晨的字眼间抓到这次绑架的关键。
呵,又是家族利益。
人的命在钱和权面前,真就这么地轻贱吗?
我张了张因为没喝水而异常干涩的喉咙,努力许久,好不容易才吐出“张晋远”三个字。
话音刚落,张晋远便制止道:“宝贝,别说话了。”而后轻蔑地看向周衍晨,“不就是几份资料,给你就是。”接着手一挥,其中一个手下拿过一份文件过来。
周衍晨松了口气,“大雷,你去拿。”
大雷把文锦反推倒在地,走上前接过东西,直接打开检查后,转过身对周衍晨说:“少爷,东西是对……”大雷瞳孔急速收缩并高声一喝:“……少爷小心……”
那一刹那我看到张晋远动作极快地拿起枪,余光里原本软倒在地的文锦一跃而起,向我和周衍晨扑来。在抵在额间的手枪被外力推开的同时,接近着是砰砰砰三声的枪响……
我半府趴在地,怔怔地看着张晋远和阿虎以及那群手下快步向我们奔来。
三声枪响,张晋远的枪其中一发打中了大雷的手,另一发射向我的身后,而最后一声,是周衍晨那里传来的。此时,大雷已被人制伏跪在地上,右手留着血,黑色手枪掉落在地。
我听到张晋远手下和周衍晨打斗的声音,鼻腔是更加浓厚的血腥味,我迟疑着不敢回头。直到张晋远把我拥进怀里,我听到自己用粗粝的声音问:“文锦,他,怎么样了。”
张晋远摇了摇头,我浑身一凉,拼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转身时,文锦倒在血泊中,浑身抽搐,原本干净的前胸炸开大片的血迹。
我脑中一片空白,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直到膝盖和双手染上文锦血。我粘腻殷红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回头冲张晋远嘶吼道:“叫救护车,救护车。”
文锦视线看着我,带着忍耐带着解脱更带着他独有的安抚,嘴巴一张一合,气若游丝。凉意染透心底,我在他逐渐涣散的视线中,颤着手把他的脑袋整个抱在怀里,俯下头,将耳朵凑近他的嘴。
“……阿栩……别难过……我心甘情愿……以后快快乐乐的……和我的份儿一起活下去,阿栩,我真的很喜,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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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我,是吗?
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答案我最终没有等到,文锦在我的怀里停止了呼吸。
我怔怔地抱着他的尸体,轻声低喃:“不值得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豆大的雨滴落下来,由点连成线,接着倾盆而下,冲刷着染上猩红的黄土地。没多久,土腥气掩盖过血腥味,而文锦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脸上的血被雨水洗净,所有的线条松弛下来,若不是脸色过于青白,他的模样仿若只是一切烦恼消失后安心地陷入沉睡。
白色的闪电划开灰沉沉的天际埋入群山中,而后“嘭”的一声雷响,打在身上的雨又重了几分,我哆嗦了下,这才觉得又冷又难受,而背后紧贴的胸膛却是温热的。
“大哥,收拾得差不多了,你看要不要先带五哥走?”雨声很大几欲要压过阿虎的声音,身后张晋远的声音有些黯哑,“栩栩,再淋下去要生病了,先跟阿虎走好不好?”
我问:“文锦要怎么办?”
背上抵着的胸膛起伏顿了一瞬,张晋远的声音清楚地透过雨幕传入耳中,“他已经走了,警察马上就要到了。乖,听话。”
也就是说带不走了,或是说,不能带。身边一直有脚步在来来往往,汽车引擎响,我寻声望去,最后一个外国男人上了车,车轮碾过浑浊的水洼溅起泥浆,而后沿着崎岖的小道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时间一直在走,那些外国男人走后,剩下来的人在快速地布置现场,作为这场绑架案的受害方有些不合法的痕迹必须很快处理完毕。
吸附在身上沉重的雨水好似有千斤的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眼眶热胀,我在雨水中努力睁着眼,却不知要看向晦暗滂沱大雨中哪一处,抱着文锦的手下意识地又用了几分力,身体冷到发木,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我自顾自地说:“……张晋远,你说,为什么他们要为我死,为什么啊,从前我妈是这样,现在换成文锦,我本来都把他忘了,为了我这么个废物,多不值得,不值得的……”
伴随着山下隐隐传来的警笛声,意识终于远去,晕倒前我听到张晋远说,“因为我们都爱你。”
……
文锦死后,周衍晨和大雷一伙被后头赶来的警察逮捕,我在张家的私人医院里浑浑噩噩度过几日,待到伤口结痂时,阿虎告诉我,周家和孙家早几年洗黑钱,偷税漏税以及行贿的事情被人捅了出来,如今大部分资金和产业被冻结,破产是早晚的事。上面派来的人正在查,周衍晨他们最后怎么判,判多久,南城现在人人自危,没人敢帮更无人敢管。
至于表面上与周家往来良好的张家,则以周家谋害张家掌权人未婚妻为由,彻底与之决裂,所有合作中断。于此用时,一直隐藏在背后的金易也借此机会,把动作摆到了明面上,除了以文锦一事为由在法律上对周孙两家追责,金氏集团迅速在南城成立分公司,以惊人的速度大肆收购瓜分周、孙两家剩余的产业。
屹立在南城近百年的孙周两家大户就这么倒了,而牵扯其中的旁根错枝更是岌岌可危。
以文锦的死作为开端,南城的天开始变了。
碧日晴空,海风和煦,飞鸟遨游于天际。
船开至海中央,我捧着文锦的骨灰盒站在船头,底下是清澈的海水,远处是一望无垠的海天相接。
这是文锦的第二次葬礼,第一次是假,而这一次的告别却是永远。我执拗地和张晋远提出文锦的后事由我来操办,也知道和金家来往密切的张晋远做得到。
文锦活得不易,半生的命运由人控制摆布,与我何其相似。他活时不得自由,若是死时还受人桎梏,岂不太过可悲。
既不作为张晋远的未婚妻,亦不是金易的外甥,简简单单地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离去,这应该是文锦所希望的。
文锦的牌位和他已故父亲的放在了一处,若人死后真有灵魂,在无边无际的海中与天空翱翔,应该是个不错的去处。
我不知道这样的安排文锦是否喜欢,可我能想到且能够为他做的却也只有这些,我更不知道文锦在南城风起云涌的利益交替中扮演着怎么的角色,而他的死,若不是因为我,是否能避免?
可为什么要是我,为我张栩这样一个人,值得吗?
文锦死后那几天,我总梦到我妈,梦到她骂我不争气,活得糊涂。我满心的委屈,想反驳,说我也不想,可不这样我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用你的生命换来的东西,我没用,没保住,妈,我想你回来,你回来吧。
然后又梦到文锦,我竟在骂他,骂他蠢,骂他不知道做坏人要有始有终,到头来却给我挡枪,傻透了。
看啊,我张栩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知好歹,只知道逃避。
可是,为什么要是我,在我背负着愧对我妈的付出在南城苟延残喘时,还要再承担文锦以命相帮的恩。
这些恩与爱,我不能不珍惜,可他们真的好重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但我更还不起,谁能告诉要怎么还?
阳光砸碎在波澜起伏的海面上,骨灰从手中滑落散开,融进光中,随着海风和船下涌动的海水渐渐远去,脑中那张带着梨涡的笑脸从此逝去,最终只剩下手中空落落的一个盒子。
我倚在栏杆上,怔愣地看着远处遥不可及的海天相接,问了一个明知没有答案却是在排解心中无助的问题:“张晋远,欠人的命,要怎么还?”
身后无声无息站在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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