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凤》第119章


“姜王姜后不介意朕自作主张加了一出戏吧?”易靳雩道。虽是询问的语气却一点没有询问的态度,只想是普普通通的交代。
姜玉当然不能扫兴,只是微微一笑表示同意,心中却在想:不知他要卖什么葫芦?
他正想着,那边一阵声音响起,一个人影踏着大红丝绸彩带翩然落在舞台中间。
那是一名美得张扬的女子: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艳红的妆容与身上那一袭大红舞衣交相辉映,衬得冰肌莹彻。高秀的飞天髻没有旁的修饰只中央插着一朵正朱色芍药,显得整个人既娇艳欲滴,又丰神冶丽。真正是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只见她在台上刚一站定便是长袖挥出,瑰丽的大红颜色霎时铺满整个舞台。她脚下轻点红绸,顺着绸缎铺就的纹路飞速轻躍着,一边跃动一边旋转。叶含浓露如啼眼,枝袅轻风似舞腰。太吓人皆是一脸惊叹,有的连嘴都合不上。却又见她足下生风,身轻如燕竟借着绸带的浮动飞起来。大有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之感。她的眉眼含笑,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一双眉眼若有若无的挑逗将人的意志统统消磨干净,眼睛只会随着她的身形动作走,甚至连手里的杯子落在自己衣襟上也丝毫没有察觉;手里的东西已经喂进嘴里却还做着喂食的动作。
坐在台上的姜蝉也不禁感叹她的舞技不论从任何方面评判都是没有瑕疵的。加上恰到好处的眼神,既显得娇媚妖娆又不会有烟花水巷的艳俗感。头上的大红芍药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微微颤抖,愈发衬得其勃勃生机,好似活物。人面桃花,情致两饶这类词大概是专为形容她生的吧?
这时,那名红衣女子的目光也投到她的身上,怀着审视与考量。但很快她就将目光移向别的地方,比如姜玉身上。
又是一长串鼓点起伏,她体现在腰肢以及下盘的柔韧性简直让人叹为观止。频繁的原地旋转以及劈叉这类消耗体力的动作她做下来没有一丝不连贯,倒更显得浑然天成。好似一朵在曲乐声中缓缓绽开的鲜花,饱含热情与力量,淋漓尽致地释放在身上每一个角落。
红绸漫天飞舞形成一道天然透明阶梯将她一层一层送到最高点。直到飞到红绸尽头,一个华丽的倒转,竟像凌空飞入凡间的仙女,神态优雅自显。
一曲舞毕,全场响起雷动的掌声,简直要将大地震动。
那名红衣女子轻盈地步向高台上,直奔去易靳雩身边。易靳雩也是含笑伸出手将她搂到怀里笑言:“折月这一舞真真绝妙啊!”
姜玉和姜蝉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关系,却见那名女子跪在地上请安道:“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易靳雩也笑着望向他们两个道:“这是便是我的妹妹丹砂公主易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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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赵国来访(二) 。。。 
一直听说易靳雩有一个同胞妹妹生得美貌无比,号称赵国第一美人。且尤其擅长舞蹈,今日一见果不同凡响。
见姜玉并没有什么举动,姜蝉忙站起来扶起向他们请安的易折月,眉眼里皆是慈爱与赞赏。
“丹砂公主不仅人美,舞姿更是不可多得。”
易折月含娇带涩,一改适才跳舞的奔放与豪气道:“多谢娘娘夸赞。”目光幽幽朝旁边的姜玉传去一瞥。
这一瞥虽迅速,仍是被姜蝉看在眼里。
“不过,”易折月的话音一转却是另一番意思,“听闻娘娘的舞技才是天下一绝。”
这一句叫姜蝉一下子愣住,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任笑容凝固在脸上。
易靳雩却也偏偏不甘寂寞也来凑个热闹。
“即是如此,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不若娘娘也赏脸让朕开开眼界?”眼中含着浓浓的,好似逗弄小动物一般的神情。
“皇后一向体弱,加之身怀有孕,恐怕要令赵王失望。”姜玉马上便挡下这个话题。从前他没有能力保护她,现在有能力了就决不许任何人侵害她半分!
易靳雩心下吃惊地看了一眼姜蝉的腹部,两个多月的身孕是看不出什么的,却无端让他心惊。按他的消息来源,姜蝉的身体应该不能受孕了才是。为何竟有了,且这么快?!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神情,道:“皇后体弱加之身怀有孕本不该提这样无理的要求,只是朕千里迢迢来访,又带来了这么一件宝贝,”他示意易折月往前走一步,继续道,“皇上也该给点彩头吧?”
言下之意还是希望姜蝉能够跳上一段,也不辜负他远途跋涉。
姜玉自然不肯,正要义正言辞地拒绝,姜蝉却开口:“赵王说得有理。”
姜玉见姜蝉竟支持易靳雩,心中很是不喜:本就身子不好,加之怀了孩子,万一承受不住怎么办?
可姜蝉这么说又有她的道理:易靳雩本就因为姜玉毁约一事心中不爽,若不是因为有把柄握在姜玉手里,恐怕早就发兵讨伐。但现在他们之所以能相安无事只是因为维持了一种相当微妙的关系。可是这种关系很容易就会打破,比如一支舞,比如一句话。倘若这种平衡被打破,最终受害的肯定是姜国。因为姜国基础不稳,内斗未消停。现在若与赵国开战,不但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毫无胜算。而她能做的只有为自己争取一点微薄的退让。现在既然易靳雩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一点退让,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也可少受些累。
“但臣妾实在身体不适。若赵王不介意,臣妾就舞一小段,也不辜负赵王千里迢迢一趟。”说罢,握住姜玉的手,示意他:我有分寸。
姜玉纵有万般不肯,也拗不过姜蝉。何况现在话都已经说出口,再收回只能让双方都没面子。只好撇过头不语。
易靳雩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中很欣喜,也就不在乎这段舞是大是小,是长是短了。
姜蝉深吸一口气走下台。好在她今日没有穿着厚重的朝服,不然就抬起手臂也得费足了力气。
“奏一段清平乐就好。”姜蝉道。
笛声响起,舞姿回环。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衬得她雍容华贵,妙不可言。她的动作并不如易折月的热烈奔放,给人以震撼,却轻轻柔柔,娇飞傍杨柳,犹似学腰身。固有的江南女子的娇柔,便似一汪澄澈蜿蜒曲折的小径流,绕过这屋越过那村,融合着情意与温柔。每一个动作都叫人想起家乡那支清越的歌。由外婆唱的曲交给母亲,再由母亲在临睡前亲昵唱与你听,唱到梦乡里也是一汪碧水,岸上有一个青衣女子。她含着软软糯糯的笑,撑一把十八骨油纸伞等你。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姜蝉腰肢摇摆眼儿媚,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足尖点着地面轻移莲步,每一步随着乐曲的情绪又皆有变化。一翦秋水神魅魂,半曲清歌影若飘。水袖击破霜里月,罗裙扫碎暗香疏。
在场的人直到舞姿结束也没回过神来,仿佛思绪还沉淀在那段清婉曼妙的回忆无法自拔。直到好一会儿过后,掌声才渐渐响起,然后越来越热烈。手掌拍痛也浑然不知。
一段舞下来虽动作幅度不大,且时间也很短,犹使得她感觉吃力。毕竟是身上多了一个孩子的人,不论哪方面都不比从前了。姜蝉走上台行礼:“臣妾献丑了。”
姜玉马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将她搀起,心疼又怜爱地拭去爱人额头的汗珠,眼里即有不加掩饰的赞赏,又有令人动容的心疼。
而易靳雩坐在一边看他们上演着你侬我侬的戏码,嘴上还带着笑,手中的杯子却捏得紧紧,像要捏碎。
易折月则站在他身边静静观察着这两个人眼神里的互动,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心中在思量着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皇后这支舞令本公主拜服不已。难怪世人皆称姜国皇后舞姿独步天下。”易折月走上前一步道。
这句“姜国皇后舞姿独步天下”本应该是“姜凤公主舞姿独步天下”,可是她现在已经身为皇后,这句话听来却有物是人非的悲凉感。
“公主谦让了。”姜蝉礼让道。
“皇后才是过谦。”易靳雩也插上话来,眉眼里还是似笑非笑的探究,只不过多加了一点几不可见的愤恨。
“既是各有千秋,本分不出胜负。”姜玉道。
“姜王说的是。”易折月淡淡一躬身,姿态魅惑不已。一双秋瞳落入人间几销魂。
易靳雩看看自己的妹妹,又看了一眼姜玉,开口道:“看来姜王与舍妹很谈得来。”
姜玉只是微微一笑,易折月却怪嗔道:“皇兄净取笑妹妹。”
易靳雩却正色道:“你是朕的妹妹,朕如何会取笑你?”话锋一转,目光也随之转到姜玉的身上,“朕本次前来姜国造访,除了恭贺新君登基还备下一份大礼,也算为两国同盟表示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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