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目》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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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校区,发黑且布满笑纹的象牙塔,情侣们挎着、搂着、牵着走出灰的、白的、黄的旅馆。穿过民权路,工业大学的矮墙旁,一睡衣蔽体、趿红鞋拖的女学生恹恹地摁着手机到浩燃面前,“帅哥,大清早风尘仆仆哒,干什么呀!我陪你去我那里歇歇吧!”阿骨拍掉她正准备搁浩燃肩膀上的手,很有耐心说:“小朋友,回去整整容吧,就这连我都没胃口,别说我兄弟了。”女生白了阿骨一眼,转身扭着屁股边走边嘀咕:“老娘都他妈大四了,还小朋友?真土鳖!”
其时。小尘接到室友电话,昨晚查寝了,破天荒的一次突查。三人同时沉默。
“浩燃!”小尘下意识摸摸兜里钞票,点燃烟,深吸一口,“我兜儿没钱了,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浩燃坦白钱全给非子住院用了。小尘又吸口烟,满目愁云,喟叹道:“完了,那咱们三个等着挨处分吧!”
阿骨冷笑一声,歪头看小尘,“前天帮我小弟摆事得那三百块钱呢?”
“那不吃饭花了么?”小尘圆睁双眼正视阿骨。“哼!你行!”阿骨过了鲜果蛋糕城才又说,“我这就二百,是和浩燃的,不够你自己添。”
刚到窗帘布艺行前的小尘夺过钞票,奔向离校不远的聚财名烟城。
一入男公寓,三人便径直走进管理员屋子。浩燃心如凛冽朔风中的枝头枯叶,惴惴不安。管理员正坐椅子上抽烟,桌右角是本蓝色记录薄。
小尘从手中黑口袋里拿出一条中南海轻轻放办公桌上。管理员的严肃卸去一半,他瞅瞅小尘,心平气和说:“昨晚是主任和我一起去查的,我都没来得急通知那些管事,你把东西拿回去,中午到教务处受训吧!”
“我都被抓四次了,这次再去就快走人了,你看……”小尘走他身边把个小盒塞进他的衣兜——浩燃瞟到那盒上印着肉色的图案——小尘笑吟吟道:“进口的,比国产这些好用。”
管理员奸笑着用食指点点小尘:“你们三人回去写份检讨,中午我帮你们说点好话,谅情处理嘛!”
小尘暗骂“老狐狸,真tm贪”,从口袋又拿条烟叠放在刚才那条上面。管理员低眼看小尘拎的黑口袋,翻着蓝色逃寝记录薄笑吟吟道:“我再看看啊,看你们三个昨晚是不是在舍?”薄上许多名字后都有圆珠笔留下的符记,而昨天逃寝的都是铅笔记号。小尘咬咬牙把最后一条烟轻轻放在前两条上。管理员挑下眉用橡皮擦掉三人昨日逃寝的铅笔记号,抬头一脸包公神情,“昨晚我和主任查寝了,还好你们都在,小子,别让我抓住,否则决不姑息!以后就不用早早来给我问好了,快回去洗漱上早操吧!”说时将三条烟放进桌边的草绿色柜子里。
第四十六章 大学不丑
疲软的浩燃拖着身子推开淡黄的门。室友们仍未放弃对周公的纠缠,而脸上被拳脚点缀出青紫痕记的王翔就像是被周公踢出梦境的苦命儿,长吁短叹,忧伤成团在眼圈打转。
“你昨晚去哪了?领导查寝了!”王翔用喧传“禽流感传染建筑物”的口吻说出这匪夷所思的消息。
“一不小心在校外住了一宿。”浩燃皱眉。
“那你太不小心了,说了一年的突查终于在昨晚实施了,还被你撞上了。”在王翔意识里,领导突查就像小布什爱上萨达姆,本改当服务生,大校长归校整校风一样荒谬绝伦。
“不是,你昨晚也上‘巅岩峭壁撑碧空,倒挂老松如老龙’的地儿漂流了是怎地,把脸弄这样!”
“没漂流,被人圈踢了。”王翔苦笑,“昨晚一下自习就被俩醉醺醺的大三学生拽到水房把我打了,完事,他问我是不是叫曹达,见自己打错人了便拍我肩膀道歉,‘我们要打曹达,对不住了老弟,我这有一块钱,给你回去买药吧!’踢完我扔一块钱转身就走了。”此时已成哭笑,“后来,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领头的是赵敏男朋友。赵敏!”王翔提袖掩面呜呜哭起来。
“妈的,谁家死人啦?!”凡强从上铺探出半个脑袋,看到沈浩燃便耐人寻味的笑了,“呵!这不是沈浩燃大哥么,昨天下午过的开心吧!哈哈。”沈浩燃傻愣愣的表情给了他满意缩回床铺的理由。
浩燃意识到了什么,久久凝睇凡强床铺,他咬牙攥拳忍着不再让视线模糊。
王翔利索地穿好鞋把浩燃拉出宿舍,“大伙知道是他找的人,你看二冬瓜前两天请凡强吃饭拜他旗下了,现在走路都不一样了。你别那么拧巴,咱们惹不起!”
浩燃憎恶这种混迹大学的无耻地痞,低着头,“我只是想在这里好好学出个样子。”
“哈哈!”像是自嘲,“不提这了!看我那烂事,就怨那个情报员,还说什么赵敏没对象,放心大胆努力往前冲吧!这回好,冲她对象拳头上了!”他尴尬地扯开话题。
“怎样,张无忌会乾坤大挪移吧。”浩燃瓮声瓮气道。
“可不是!都黑白大颠倒了!妈妈的,导演把我安排晚了!”王翔摇头打趣自己。
常人恋爱史都是单恋、相恋到失恋,好比上大学,考学前很艰难常常郁闷,上学时很自在常常甜蜜,毕业后很失落常常犯愁,而王翔初恋夭折俨然比费牛劲才考上大学的学生因冒失而说露了招生黑幕被勒令退学更不幸。
“‘恋爱是青春第一朵花,不能随便掷弃。’老舍《微神》中的话送给你。”浩燃毫无理智道。
窗前,王翔若遭遇兵燹战乱般悲怆凄楚地若有所思。浩燃深吸口气,54°角仰望天空,眼前闪出父亲箱底《菜根谭》中读到的一句话:“云烟影里现真身,始悟形骸为桎梏;禽鸟声中闻自性,方知情识是戈矛。”
第四十七章 主任训话
漆黑古董柜里错落着白釉龙柄双腹瓶、粉彩八桃过枝盘、青瓷覆莲小罐和四羊尊等毋庸置疑的赝品。屋子大的可以打场全篮,装修甚是奢华,跟人民大会堂似的。由于曾昆的匿名举报,沈浩燃三人准时与三天后并排站在教务处一紫檀木办公桌前,神态与排列常让人想起埃及的《门考乌拉王与两个女神像》,是死人不怕开水烫的木讷。
许主任顶着盛气凌人的牛顿发,慵懒地靠在沙发椅上,做监狱管教的姿态审问:“犯了什么错,自己老实交代,可以从宽处理。”
色调爽朗沉静的油画前,三人按约定齐刷刷目视窗外,喑哑不语。
“问你们话呢!”主任不耐烦。
三人不动声色。主任大动肝火。他熟练地掏出平日训斥学生的蔼理斯思想论,篇幅胜过陈西滢一生的评论总和,钻进鼻孔有旅店门前下水井里捞出的腐臭。
不入耳的大会报告的语速。沈浩燃看见窗玻璃上一只瘦小的苍蝇,在朝自己毫无顾忌的拉屎,末了,还放了个屁。浩燃的思绪沉浸到昨天未读懂的小说——伍尔芙《墙上的斑点》。
半钟头后,当主任骂着骂着发现又骂回到第一句时,突然自动语塞。此刻,小尘和阿骨则成了米开朗基罗的两座发泄对教皇不满的雕像,《垂死的奴隶》和《被缚的奴隶》,一个仰脸抓头发,一个背手身形扭曲。
主任伸手拧开笔筒旁的保温杯,喝口茶,润润喉,低头拍了拍脑门,竞拍出点坏道道。拉开抽屉,翻半天翻出个蓝皮本,三人斜眼窥瞧是公寓查寝记录薄。
“这儿有你门逃寝的记录,有人举报你们夜不归宿,打架斗殴,是有证据的,不是空穴来风。就这两点足以开除你们学籍,毕不了业。”顿一下,“我本身也是个父亲,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想给你们一次机会让你们自己悔过,要是等我翻开记录本,你们可就没有机会了!”主任忽然眼神阴冷凌厉,一脸曾国藩式的《爱民歌》后《攻克九江屠城》的渊深莫测。
胸有成竹的小尘眼珠做钟摆运动,略显不安;阿骨也诚非面不改色;大家担心管理员会收了礼不办事——学校也有无耻之尤者,不办事拿人东西,回头就说没拿,翻脸比翻书还快。
浩燃忽有了李鸿章的狡黠、洞明和老练,“谢谢您给机会,我们愿意实事求是!”浩燃料定他没证据,在玩空手道,诈几人自投罗网。
主任眄视浩燃一眼,阿骨道:“我们真没逃夜,更没打架,脸上伤确实踢球时弄的!”静止片刻,主任低眼转了转眼球,冷脸看着三人,“这样最好,有话随时叫你们。听着!千万别抱有侥幸心理,否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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