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目》第38章


浩燃一转身,她仍不忘用力吸吮一下耳垂才罢手。
南面一眼镜妹的眼镜连跌三次。
浩燃惊赧,刷下满脸通红。
盈盈像偷吃糖的孩子,微笑着tiantian嘴唇说:“甜滋滋的。”
浩燃忙将她拉出文联问她是不是没吃饭饿了,她点头说来找他去校外一家新店吃水煎包,然后看看手表忙扯他袖子下楼怕人多排不上号。
林荫道上,盈盈秋波绽放,目光滞留浩燃脸上,有六月大地的渴望。
浩燃无话。
俩人刚走出锈迹斑斑的校后门,盈盈低声惊讶道:“那不是胖子么?”语气中残留着未退的温柔。
浩燃细瞧,像是雷墩与许幽涵相隔一米右左同朝坡上走,忙表情凝重地说:“你先回去,改天在吃。”话语不夹情感,淡如冰水。
他蹑手蹑脚跟踪蓝格肥裤男生和橙黄长t恤女孩的背影到一家原味咖啡厅门口,因无处藏身躲进对面一个低矮破旧的钉子户小卖店。感叹“这一直帮查幕后主谋的人竟成了真的幕后主谋,就像整日为贪赃枉法的人定罪的法官竟比谁都贪赃枉法,穿制服满街抓流氓的警察竟是真正没人抓的大流氓,课堂批评学生不会出息的老师竟是同辈中最没出息的一位。真是:夜来风雨声,世事太诡异啊”。
——对于许谷互咬,浩燃不露声色,一如《道德经》所云:“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梨花落后总有结果,不搅浑,泥巴清水自可辩,毕竟力量不代表真相。
窗玻璃一层保温板似的秽物,浩燃受骗于售货老太,买湿巾擦灰,飞蛾扑火,六包才见亮。
浩燃窥见咖啡厅靠窗那座是胖子和幽涵时,他的心倏地跳进喉咙,与那日电话里听到盈盈醉醺醺的声音时一样,是血液凝固为细小颗粒沙沙流淌出体外的心境。
炎炎暑气,流光闪烁。幽涵与胖子互看,幽涵与胖子交谈,幽涵与胖子起身,幽涵与胖子推门走出咖啡厅。
小卖店脏糊糊的破门“哐啷”一声开了,浩燃怒不可遏急步穿过马路迎面而去,他看到:咖啡厅台阶下幽涵脸上像被揭膏药、掀斗笠般突变的表情,胖子盛气凌人的发型,还有窗玻璃上喷涂的斑斓字母。
“你和她认识么?”浩燃眼角扫了下幽涵,语气冰冷问雷墩。
雷墩微微仰头,露出黑圆大鼻孔,以种挑衅口吻道:“认识!怎么?”
幽涵意识到什么,圆睁双眼、猛一回头冲胖子怒吼:“你别瞎说!”旋既转身摇头、诚恳地向浩燃解释:“不是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是么?”浩燃压平脸上怒火,揶揄地嗤笑了声,“确实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目光随扭头游荡一圈,尖刀般又刺进幽涵瞳仁,“——是我看到的那样!”
驶过的轿车卷起被踩扁的雪糕封皮。
幽涵吓得像个要哭的小孩,双手紧攥衣襟。
咖啡厅门口出来几个服务员打扮的青年男女目不转睛地盯向这里。
浩燃转身时斜吊眼睛狠狠瞥了一眼胖子,幽涵吃惊自己竟看到一对深邃的狼眸。
朝前走,加快脚步,改为小跑,换成飞奔——到双腿酸胀,到身心疲惫,到大汗淋漓,到火舌燎喉,到汗水冲倒额前发,到血液撑破后脑勺。伊如蜗牛负壳步步爬,到校时俨然成了马路吸尘器,接受一路灰尘、尾气的洗礼。
宿舍内窗帘似旌,随风摇摆,电话仿佛饿醒的婴儿乱叫不止,浩燃抓起话筒,幽涵委屈的声音,“我是被胖子骗去的,他们合伙陷害我,就是给你看的,你要相信我啊。”
“哦!你领奖了吗?”浩燃故作镇定,“今年金鸡百花最佳女演员奖是你的。”
他“啪”地挂掉电话,双腿融化、瘫软,扶床棱缓缓坐下,心中如入万蚁千虫,蠕动攒爬,好不难受,勉强起身呷口水,又重重跌倒床上。
他十指交叉抱后脑,右腿叠上左腿,凝视上铺床板的竖纹,电话再次嗷嗷狂吠,猎狗般吞食屋内的宁静。手扶床,步履略显蹒跚,他准备拿起话筒怒吼,却听到谷盈盈娇润柔美的声音。
盈盈如愿已偿同浩燃在傍晚时分去吃了那家新开业的水煎包,人多的像黑社会砸场子,细听一会叫“二姑”一会喊“三舅妈”,才知道都是亲友捧场子。
碎茶沫沏的免费茶水,喝了一嘴醋酸味,对面服务员一面擦桌子一面将客人吃剩的半碟酱油倒到茶壶里。
结帐时小有争执,盈盈争着掏钱包不小心将身份证掉在地上,浩燃帮忙拾起,清楚看到民族下面是四月十四日。
盈盈生日是四月十四日?她不和曲艺一样都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出生的么?想这事像米诺斯迷宫一样扑朔迷离,若不学提休斯揣团线还真得迷路。
第六十二章 智破谜团
翌日,沙尘暴袭卷小城,天空黪黩,阴云翳日,似原古复来。
清晨浩燃连续挂掉三个幽涵的电话,他借王翔手机拨通了艾蒙电话,听筒传来肥厚的声音:“不就叫雷墩那胖子吗?他追我高中一妹妹,那妹妹就帮我把他手机借来了,怎么弄啊浩燃——啊?给他关机呀,好嘞!”
淅淅沥沥的雨吸灰尘精华、集汽车尾气肆无忌惮洒落一地,操场上零星几对吃沙男女也不很罗曼蒂克,扯手仓皇向楼内逃去,长发飘逸的淑女双手掩头,更跑丢了往日的矜持,生怕雨水会冲刷掉她的美丽。
楼道口挤满温室花卉和目光如豆的衰草,他们一壁怒骂天气该死一壁相互拍打身上灰尘。
浩燃心说“都不忍心把自家搞的一片狼籍,却都狠心把公家搞的满目疮痍。犀牛望月,世事多奇妙啊”。
走廊窗户边一小堆女生撇着嘴议论纷纷,文联内盈盈与幽涵舌剑唇枪吵嚷不休,如“奴颜婢膝”、“含血喷人”、“水性扬花”、“猪卑狗险”之类的成语像连珠炮弹似的射向对方。
吵架讲究礼尚往来,譬如两人对打,交替出拳,倘有一人躲了,反让另一位觉得打空拳闪疼了胳膊。
争吵声走小到暴雨的趋势,一脉相承活像两个歌唱家飙高音,彻底推翻“有理不在声高”的说法。
盈盈力竭词穷突然降调说幽涵狗屁不是,幽涵冷不防对方蹲身海底捞月,气得半仰,直翻白眼说盈盈就是狗屁;好比两军作战,弹尽粮绝,连假牙、袜子都当飞镖掷光,甲方情急下将排泄物扔出去,无奈乙方连屎都拉不出,只好抓起秽物物归原主。
观战者无不弯腰捧腹,口喷鼻血,之后同学研究出“崩屁”、“鸟屁”、“石头屁”。文人都成屁神,开口都放神屁。
浩燃推门进屋,心说丢脸没个深浅。
聚拢的同学纷纷散开,准备借拉架揩油的们见势逃窜无影。
幽涵脸颊爬满委屈,盈盈的愤怒烧红双腮。数十条目光航空线一样交错往来,鸦雀无声。
浩燃笑着驱散好事的观众,低头将掌心立在面前做闭嘴手势,盈盈咽下要说的话。
“胖子的结拜大哥凡强已经帮我约他在咚咚酒吧见面,现在可能到了,我一会和萧尘要去找两位答应帮忙套胖子口风的挚交,我想会有收获,很快会真相大白!”说完,浩燃霍然转身出校,如霭尘沙中,跳上计程车喊了声“咚咚酒吧”。
风沙卷动房檐吊坠的刻字竹牌,咚咚酒吧氤氲淡淡的醇香,墙壁精美画框里有色彩鲜明的布画,阴郁而不颓废。锃明无尘的吧台旁一位穿着很有些巴黎风味的姑娘随室内轻摇滚的节奏顿首,连脚尖也流入了音乐的灵气。
浩燃环顾四周,边边角角的竹、木饰品透着丽江古城的味道,布置雅致,古色古香。
盈盈推门走进酒吧,风尘仆仆,她右顾左盼似乎寻找谁。
窗外浑混不堪,杂物漂浮,她终于看到角落里手抵下颚凝视自己的浩燃,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鹿触心头,呼不给吸。
晦暗桌布上摆两杯深红色的鸡尾酒,她举步僵硬缓缓而来,眼神慌乱地跳动。浩燃瞥一眼对面空位,她迟疑一下入了座。
“我一直在想,你和幽涵究竟谁会心虚来这找胖子呢?还是你,不用找了,胖子不会来的!”浩燃平静地正正衣领缓慢地靠在椅背上,“——喝光这杯酒大家就是陌生人了!”端杯,仰脖,眼睛一直盯着她,像片段的慢放。
“你根本没有约胖子他们,文联说的话都是诱饵。”盈盈短暂回溯,蓦地凝神道。
“你对我不也一直手招饵钓么,我想胖子电话如果没关机,你准不会冒险跑这儿找他。怎么,你怕胖子喝醉酒和他朋友说出什么秘密吗?”表情泰然赛如埃及法老的石像,适才冰冰凉凉顺喉咙流下的酒已化成煤油,泼满胃壁,熊熊燃起。
盈盈对吸进耳孔的话语付之一哂,亦或是对射击脱靶的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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