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第35章


制的不安。
他做了一件从来不敢的事:趁院子里没人,李兆微第一次翻过邻居的栅栏,走近它。
黑狗在急促的喘息,看到他走近,虚弱地动了动尾巴。它的肚皮在起伏,它还活着,它肚子下方有一片暗红的血痕。
肚皮上有三厘米长的整齐的伤口,伤口下有些复杂的东西若隐若现。
暗红浅粉深紫藏蓝,是内脏,以及包裹内脏的内膜。
狗在院子里躺了两天。它始终没有死去,只用一双悲哀的眼睛看着李兆微。那双眼睛无处不在,在邻居的院子里,在梦里,在镜子里,在现实里。
妈妈接完来自李先生的电话,也会用那双悲哀的眼睛看着他。
第三天,从早上开始就阴沉沉的,走出家门,冰凉的雨丝黏在他的脸上。天气预报说一整天都会下雨,李兆微的妈妈去幼儿园接弟弟,让李兆微一个人回家。李兆微像以往一样背着大书包,没有打伞,踮着脚尖站在邻居院子外,注视着黑狗。
第四天,黑狗的肚皮还在起伏着,但幅度已相当微弱。伤口附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想看的话,可以看清楚的。
那是些又白又小,两头尖尖,分不清头部和尾巴,不断蠕动的虫。
李兆微看了一会儿,回到家里,从厨具里抽出一把最大的切骨刀。
这套刀具锋锐漂亮,价格质量俱佳,是一个叔叔送的乔迁之礼。很久以后,李兆微才知道那不是叔叔,而是他的亲生父亲。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有一把刀。
他放下书包,拎着刀,回到邻居的院子里。黑狗的眼睛动了动,看着世上唯一给过它温暖的人。它眼睛周围的眼屎结成了坚硬的块,眼珠干涸没有神采。李兆微把手放在黑狗躯干上,最后一次感受它微弱的心跳,潮湿的皮毛,在冰冷雨水下透出温暖的身体。他轻轻摸了黑狗的头,给了狗已经遗忘的爱抚。
之后他按住黑狗的头,捂住它的眼睛,对着它的脖子高高举起了刀。
李兆微不知道自己在院子里站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没有很久,一直到邻居阿姨从屋里出来,开始尖叫,他都一动不动的握着刀,凝视着地面。
浓重的红色,浅淡的红色。在水泥地上被雨水冲淡的血,蜿蜒一直流进院子的下水沟。
邻居说他疯了,神经病,小时候杀狗,长大就会杀人。他们用各种词汇辱骂李兆微和他妈妈,把黑狗的头挂在他家门上,修高了栅栏,往他家门上扔秽物。
很久以后,李兆微知道那些词汇有一半是真的。
但那时他们早已经搬进了李家。
作者有话要说:
整个二十六章都删掉了。具体情节emmmmmm懂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王嘉译给当年的班主任打了电话,那个班主任果然还在明城附中执教,不过他再过几年就退休了,现在已经不再带毕业班,升级成年级副主任,领导带毕业班的老师了。
两人言不由衷的聊了一会儿现在教育的近况,王嘉译提起举办同学聚会的打算。老师很爽快地说:“好啊,我也有十年没见这些孩子了。我们有个班级群,等一会儿我拉你进来。”
王嘉译不由得在心里默念一句现代科技解放人类。他进了群,表明了自己的助理身份,大家颇有一些冷淡。一个女人头像不咸不淡的说:“现在富二代都靠助理来同学群里拉拢关系啦。”
“不是不是。”王嘉译赶快坦白,“我马上就把他拉进来。话说,咱们班当年只有三十几个人吗?”
那个女人说:“不是呀。”
“六十多个人呢。”
“有些人联系不上了。”
“噢……”王嘉译感叹,“想必出国了吧,发展得好,也不怎么用国内的这些软件了。”
“不是吧。”隔着微信,他似乎听到了女人的冷笑声,“发展好的话我们这就是助理群了。有些人联系不上,有人进去了,病了,想用也不能用这些。”
王嘉译的手指略有一些颤抖,打出一行字又删掉,打出一行字又删掉,最后慢慢的打出:“那现在的人应该好好珍惜大家。”
老师可能也觉得那女人说话太冲,在群里说“团支书,要做好表率工作,怎么能这样对以前的同学。”
原来她是以前的团支书。
好久她都没有回复,似乎觉得自己失言,也可能去忙工作,过了好一会儿,才冷淡的说:“嗯嗯,不好意思。”
王嘉译直觉这个女人可能是个突破口。他以前的团支书是一个为了高中能入D才积极申请班干部的偷鸡份子,对班级的事一问三不知,他甚至不知道毕业后再见面,那团支书是否还记得他。而十年后李兆微的团支书语气里仍然有敌意,显然记得当年的瓜葛。
他私下添加了团支书的微信,看头像她已经结婚了,穿着白婚纱,侧身,被摄影灯衬托出轮廓深邃的侧影。
团支书立刻通过了他的请求。并问了一句:“干什么?”
王嘉译开门见山地问:“你知道柯希吗?”
又是长久的沉默,王嘉译猜测她现在应该在朝昔日的朋友疯狂吐槽。等得地老天荒,她终于回复了一句:“你问他干什么?”
“扫墓。”王嘉译说,“这是我领导的心结。”
“我不知道。”团支书说。
谈话就这样陷入了僵局。内网弹出几条消息,通知王嘉译处理一些编码问题。王嘉译趴在电脑前敲了一会儿键盘,看手机时,看到了好几条来自团支书的信息。
“坦诚一点吧,你究竟为什么来打听柯希的消息?你真的是个助理吗?打听柯希只是为了给他扫墓,这是你们的企业文化,还是他的个人行为?”
王嘉译思忖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交换故事的前提是讲述自己的故事。
他说了很多,这次团支书也是很久都没有回复,但王嘉译觉得她不是去忙工作,而是在手机另一边盯着他的信息。
“你是他的男朋友吧?”
王嘉译脸颊有些发热,发过去一个尴尬的猫表情。不知为何,他感觉团支书似乎在那边微笑了。
“果然。”
“抱歉,我不知道柯希在什么地方。他出事是即将升高三的暑假。我们只知道他死了。听说在安宁医院抢救了八个小时,最后也没能救过来……”
安宁医院。这么说,安宁医院可能知道柯希的遗体最后去了哪里。医院空间有限,不可能一直停在太平间。
“那我去安宁医院问问吧。”
“柯希不在那里。”团支书说,“我去过了。”
王嘉译顿时精神为之一振:“你怎么会去那个地方?”
“我曾经对他们说过很过分的话。”团支书说,“现在我一直很后悔,当时什么都不懂,可是我也没有机会向柯希道歉了。大学毕业后我去了几次安宁医院,都没有问到柯希后来在哪。”
虽然不知道团支书究竟说了什么,但王嘉译觉得多半是她计较一些没有用的事情。他敷衍地回了一句“别放在心上”,而团支书并不相信,显然也不想就这件事深谈。
“对了,你刚才说有人病了,是谁啊。”
“杜航。”团支书说。
这个名字倒是第一次听见,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反正问问也未尝不可。王嘉译随便问了句“杜航是谁”,团支书的答案让他大吃一惊。
“柯希的表哥。他是我同事,在街道办工作的主任,四年前送进去的。”
他在查号台查到了宁安医院前台电话,打过去,请那个声音烦躁的前台姑娘转接精神病区,转接声漫长无止境,终于一个男人接了起来:“喂?”
“请问这里有一个叫杜航的病人吗?”王嘉译说。
对方静默片刻:“你是谁?”
“我是杜航以前的高中同学。”王嘉译脸不红心不跳地报上团支书的名字,“我们要举行同学聚会了,联系不上杜航,听说他现在在医院?我们能去看看他吗?”
那男人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高中同学要来精神病院开同学会的消息。他放下电话,在隐约的声音里,王嘉译听到他跑来跑去问了好几个人,终于回到电话旁边,说出了杜航的病房。
总是能在柯希表哥身上找到一点线索的吧。这家人可太厉害了,不是死了就是疯了。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嘉译请了假,领导看他的眼神略有一些诡异,还是在请假条上签了字。这个眼神王嘉译在很多人脸上都看过,他们用这样的目光,无声的注视着传说中靠潜规则上位的姑娘。
他可以无视这个眼神,也可以无视这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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