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熊》第29章

秦川人就是秦川人，他们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会儿，就迅速明白了这帮抬了木笼子的人是不怀好意的。刚才还是尽情欢笑的人们，不分男女老少纷纷昂起头，伸长了脖子，像一群等待食物的河鸭，然后是响彻天地的嚎叫。你也许见过一个人的驴叫，也可能见过两个人的驴叫，可绝对想象不到一街人驴叫是什么样的情景，那叫声撕心裂肺，让人痛不欲生。接着是一城的秦川人开始嚎叫，整座城池都在震颤。
秦川人终于停下了集体嚎叫，心满意足地望着格智，他和几个幸存下来的武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巨大的恐惧使他们面无血色，颤巍巍地寻找着人群的出口。我们三个也早被抛在了街边，同样也是惊恐不已，范娟则丧失了正常人的反应，趴在地上哇哇呕吐。
一列秦川兵士风风火火地朝我们赶来，为首的是一个彪形大汉，迈着的步子也是虎虎生威。他冲进人群，一眼望到了哇哇呕吐的范娟，然后和她抱在了一起。
过了很久，彪型大汉开始搜索那个细眼睛的格智，但格智早在他尽情拥抱范娟时悄悄溜出了人群。
范娟朝我和女节不无得意地昂起头说，我说过的，我男人会来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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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力牧（1）
夏日里的中午，当朝气蓬勃的范娟朝你走来时，突然会让你产生不同于以往的感觉。范娟穿着薄薄丝衫，能看到她的乳防在衣服里的颤动，这情景使男人的头皮一阵阵发麻。或者是在早晨，这个丰满的姑娘正站在门口，迎着朝阳的光芒梳理头发，她的脖子微偏向右侧，初升的阳光在她光洁的脖子上流淌，沿着优美的身姿曲折而下，直达翘起的臀部，高高抬起的双臂，使她浅色的腋毛清晰地呈现在晨风里。这两幕情景的交替出现，使男人们此后再看到范娟时，感到自己的目光猥琐起来，内心针对范娟的情感已不再那么单纯。
于是，男人们更加艳羡武士力牧。
那时侯，力牧是云泽湖边最强健的武士，白天撑舟打来鲜美的鱼给范娟吃。那时侯，范娟是云泽湖边最漂亮的女子，晚上将散发诱惑的身体献给力牧享用。直到涿鹿城的将军卢飞的来临，逼得力牧逃亡，然后将范娟装在木笼子里来到秦川城。
如今的武士力牧已经不单单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士了，他从云泽湖逃命到秦川城后，顺利地成了秦川部落的大将军。
大将军力牧拥抱着他曾经年轻漂亮过的女人范娟，招呼着我和女节一同回到了他的将军府，然后吩咐下人给我和女节准备吃的。下人没有立即走开，而是走上前，低声问力牧，他们是吃驴肉，还是吃鱼肉？
大将军力牧将憨厚的笑脸转向我和女节。
我说，秦川人不是只吃驴肉吗？
力牧诡秘地笑笑，然后一指后院的大池子，得意地说，全秦川城也只有在我的将军府才能吃到鱼肉。
原来成了秦川城大将军的力牧有了华丽的府邸和使唤不完的下人，但他依旧高兴不起来，秦川人喜欢吃的是驴肉，而他曾经是个渔夫，喜欢吃的是鱼肉。尽管秦川城四面临水，但很少有人去河里打鱼吃，也没有人会像渔夫那样打鱼，当上大将军的武士力牧自然不能亲自去河里打鱼，所以就一直吃不到鱼肉。
吃不到鱼肉的力牧只能改吃驴肉，可吃多了驴肉力牧开始上火，先是在嘴巴周围长出密密麻麻的水泡，疼得力牧说不了话，接着又是拉肚子，拉得力牧直不起腰。万般无奈的力牧只好在晚上偷偷溜到伊洛河边，做起他打鱼的老行当，以保证自己白天能吃到鱼。可每次打鱼，力牧都要偷偷摸摸的，要是被骄傲的秦川人发现了他原来是个打鱼的渔夫，会受到他们最严厉的耻笑的。后来力牧就想了个办法，就是在府邸后院挖个大池子，然后将晚上打来的鱼养起来，这样就不用天天晚上去打鱼吃了。
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看看女节说，我们也吃鱼肉吧？
女节也欣然同意，力牧立刻变得兴高采烈起来，说，今天我给你们露一手我独创的鱼肉吃法。
不多时，只见下人端上了一个大陶盘，上面是排列得很整齐的一排竹签，竹签上串着大小相近的鸟蛋，我和女节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说吃鱼肉吗，怎么改吃鸟蛋了？
力牧赶紧解释说，这可不是鸟蛋，这是鱼肉做的，我把鱼身上的刺剔了，再把鱼肉团成团，这么放油里一炸，就成了美味可口的炸鱼丸。来尝尝味道如何？
我和女节举起竹签，咬下力牧独创的炸鱼丸，果真是鲜美异常，我惊奇于鱼肉还可以这样吃，然后无比敬佩起这个天下最厉害的武士，他竟然有此等的聪明才智。于是我开始称赞力牧，极尽溢美之词。
将军力牧（2）
力牧害羞起来，双手合在一起使劲搓着，发出嘿嘿的痴笑。
刚吃过鱼肉，大将军力牧就又绽露出很憨厚的笑容，然后示意我跟他出去说话，于是我跟着他来到后院的鱼池子边，开始了与他的谈话。
我们的谈话是这样开始的：他说，刚才的鱼肉好吃吧？
我便将刚才的溢美之词又复述了一遍。这回，力牧的脸上漾起渔夫特有的自豪感，在得到我的第二次称赞后，他迅速转移话题说，你是轩辕的弟弟吧？
这回该我得意洋洋了，我郑重地点点头。
力牧回顾一下身后，发现没有他人，压地声音问，那你有八阵图吗？
我又严肃地摇摇头，没有。
力牧长长地舒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那就好。
他的话再次让我莫名其妙起来，力牧意识到了我的诧异，继续说，是这样的，虽然说我是战神风后的徒弟，也确实在灵隐山学过艺，但他从来没有教过我什么八阵图，更不用说我能看懂八阵图了。你身上要是真有八阵图，别人问起来那八阵图怎么看啊，我说不上来可如何是好？
我问，那为什么别人都说你看得懂八阵图？
我只是怕别人笑话我，你想啊，我在战神风后那里学了那么长时间的武艺，我说什么都不会，那怎么行啊？所以我就告诉别人说，我看得懂八阵图。
我又问，那你在灵隐山风后那里都学到了什么？
力牧这次环顾了下左右，更压低声音，不瞒你说，风后只是让我每天打鱼，然后做炸鱼丸给他吃，除此之外，他别的什么都没有教过我。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力牧，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但他那张憨厚的笑脸的确不像是在伪装。
那你是怎么成了天下最厉害的武士的？过了很长时间后，我接着问。
力牧不好意思起来说，刚从灵隐山回到云泽湖时，别人问我，力牧啊，战神风后都教了你什么武艺？我说什么都没学到，就是学会了炸鱼丸。别人不信，都说我低调谦逊，不想外露本领。也有人来找我比武，可我什么武艺都不会，怎么比武啊？所以我就一不做二不休，不管别人怎么求我，逼我，我都不和他们比。可我越不和他们比，他们就越以为我有很高的本领，我的武艺就被他们传得越来越厉害，后来我就成了天下最厉害的武士。
我张大了嘴巴，无比吃惊地望着力牧，力牧显然是被我吃惊的表情吓坏了，慌忙帮我把嘴巴合上。
我缓过神，不禁为他担心起来，说，你什么武艺都不会，怎么敢跑到这秦川城做大将军，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
力牧紧张地捂上我的嘴巴，不让我再说下去，然后痴痴地笑了起来，还是压低着声音说，你不知道，当初卢飞带着人马去云泽湖找我，说要我当涿鹿城的武士，然后又非要和我比武。我看他们人多势众，就连夜跑到这秦川城。谁知道我一到这秦川城就被城主林英请了去，他说要让我当秦川城的大将军。起初我也不愿意啊，你说我什么武艺都不会，万一被人发现了我不就死路一条吗？所以我就向城主林英坦白说我真的什么武艺都不会，之所以被人称为天下最厉害的武士都是因为别人的瞎传。可城主林英也不相信我，说我不愿意当大将军是在嘲笑他们秦川部落不够强大，最后还发狠话说，如果我不接受当大将军就杀了我，以免我去了别的部落再与秦川为敌。这下我害怕了，于是我就乖乖当了秦川城的大将军。
我终于相信了力牧的话，相信他只是个会打鱼和炸鱼丸的渔夫，我同情地拍了拍力牧宽阔的肩膀。力牧也感激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接着说，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作为回报，你也告诉我你的秘密吧。
我趴在力牧的耳旁，也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不是傻子。
渔夫力牧呵呵地笑了起来，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傻子。
力牧说完，由呵呵笑变成了酣畅大笑，我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我们的笑声引得女节探出头来，疑惑地望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