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熊》第31章

大将军力牧依旧不依不饶，我刚才像拉扯一头羊一样拉扯城主林英的英勇举动，让力牧觉得我这个人有非同一般的能力和胆识。我们就这样坚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我先败下阵来，我不再躲开力牧不知如何是好的目光，而是目光刚毅地迎上去，嗓门粗大地喊叫道，所有秦川男女集合起来——
大将军力牧也果断地喊叫道，所有秦川男女集合起来——
街道上迅速集合起了秦川城摩拳擦掌的男女，大将军力牧跟在神情坦然的我的身后，昂首阔步地走路。秦川人再次将脑袋仰得更高，脖子伸得更长，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和力牧，困惑仍然写了满脸。
我站在人群最前面命令道，所有人分成两队——
大将军力牧也命令道，所有人分成两队——
骄傲的秦川人立刻意识到我的不一般，我敢像拉扯一头羊一样拉扯城主林英，大将军力牧也要听从我的吩咐。他们由此断定我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秦川人是崇拜权威的，他们听话地分成了两队，我又命令分成两队的秦川人马立即赶赴秦川城前后的河岸。
前后河岸上很快挤满了秦川男女，个个神色凝重地等待我的下一个命令。我和大将军力牧再次登上了城，城外卢飞人马的木船已经多数逼近河岸了。
城上传来了我声嘶力竭的喊叫，学驴叫——
跟着是大将军力牧的声音，学驴叫——
河岸上顿时万驴嘶鸣，秦川城一片天昏地暗，城墙里面长着的一圈大柳树被连根拔起。城主林英端坐的那个坚固土坯驴屋也乱颤起来，混合着小孩子粪便的黄土块纷纷掉落。林英惊恐地停了笔，然后高喊着不好了，天塌了——就往外跑。刚到驴屋门口，林英又想到了他的日事卷没有带出来，于是又折回去拿日事卷。后来天没有塌下来，可坚固的驴屋塌了。可惜了那个秦川人心目中伟大英明的城主林英和他的那卷心爱的日事，都被埋葬在了那个用黄土和小孩子粪便砌成的驴屋里。
再看伊洛河上，更是一番让人无比兴奋的场面，河水翻卷在天上，鱼虾在空中纷纷优雅地舒展着身体。卢飞的木船也被翻滚的河水裹挟起来，在水面上潇洒地翻个跟头，又重重地摔下来，船底朝上，船上的人沉了河底。对岸的营地也颇不宁静，到处是人仰马翻的纷乱。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林英（4）
秦川城前后的河岸上则是另一番景象，男女们相互拥抱，相互称赞对方驴叫声音的如何宏大，如何惊世骇俗，然后扬起头搜寻土坯城墙上的我和力牧。大将军力牧正挥舞着手中的大棒像所有的秦川人一样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兴奋与喜悦之中，我赶紧去看身旁的女节，她也是一脸的欢欣。
对面河岸上的将军卢飞并没有容忍我们的兴奋和喜悦继续下去，而是迅速整理人马，高高撑起了弓箭，将锋利的箭头对准了这些欢呼的身体。
秦川城前后的河岸上立刻惨叫成一片，最倒霉的是那些离河岸近的和生得个子高的人，离河岸近的人的后背上，插满了很多对岸飞来的绑有羽毛的树枝，他们成了离河岸远的人的挡箭牌。个子高的人的后脑勺成了善射的涿鹿的士兵争相射击的靶子，这使得那些个子矮的人捡了个大便宜。
刚才还是兴奋异常的秦川人，惨叫着涌回城，他们的自以为天下无敌的驴叫声，在涿鹿人锋利的羽箭前显得那么软弱无力。大将军力牧见此情景早已束手无策，也恰在这个时候，那个身材短小的传令兵又来禀报说城主林英已经命归黄泉。
力牧立在土坯城墙上的腿迈不动了，就像有人在他裆里捏了一把似的有气无力。这个曾经只是个渔夫的大将军力牧只好将乞求的目光再次投向我，说，有熊兄弟啊，我们该怎么办？
我说，找驴皮。
我的嗓门没有了刚才的粗悍，但也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显得那么的不动声色。力牧不禁对我的冷静倒吸一口冷气，毫不迟疑地命令道，找驴皮——
驴皮被毫无私心的秦川人拿了出来，堆满了街上的空地，我说，把驴皮套在身上当盔甲。
秦川城的驴皮是很有特点的，驴皮被从驴子身上拿下时是很完整的，高举的驴耳朵和低垂的驴尾巴都保存完好，人们套上这样的驴皮后活像一头直立的驴子。秦川人兴高采烈起来，他们怎么没有想到呢，驴皮这么厚，涿鹿人的羽箭肯定是射不透的。秦川人再次对我表示出无比的敬佩。
有情绪激动的秦川士兵跑过来说，力牧将军，我们光有驴皮盔甲还不够，我们的木棒够不着打对岸涿鹿人的脑袋。
力牧无奈地看看我，我也无奈地看看他，这可真是个问题。正在这时，女节小声说，我有个办法，不过得用些树杈——
于是力牧又按女节的说法找来了许多树杈，树杈被找来后，女节不动声色地从腰间抽出石刀，然后她麻利地切下两条驴皮，再将驴皮结实地绑在树杈上。一切完工之后，女节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头子，往两条驴皮条之间一放，右手撑树杈，左手拉驴皮，然后眯起右眼朝远处瞄准，紧接着左手一松，两条驴皮噗地弹了起来，那块石头子也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刚才还是垂头丧气的大将军力牧立刻神采飞扬，无比崇拜地问女节，这是什么武器？
女节说，弹弓。
秦川城的困境（1）
很多年后，我曾经问过女节，为什么弹弓叫弹弓这个名字。那时候的女节已经很老了，她端坐在一把竹椅里，回想起当年那个年轻漂亮的自己时，我看到了她如青草般微微摇晃的笑容，这笑容是那么地令我感动。
女节说，弹弓就是弹弓，所以才叫弹弓。
说这话时，她那张远离阳光的脸也因为皱纹的波动，显得异常生动。
在当年，女节做成第一把弹弓后，弹弓这种武器迅速为所有的秦川人所接受。之所以能被骄傲的秦川人所接受，是因为弹弓的确拥有其他武器所不具备的优势：
1． 做工轻巧，便于携带。
2． 杀伤力强。
骄傲的秦川人开始效仿女节，纷纷做起了弹弓，不论男女老少，人手一把，然后披着驴皮兴高采烈地冲出城去。
卢飞已经开始了第二次的渡河进攻，涿鹿士兵举着弓箭，划着木船正要登岸，突然发现从秦川城冲出无数头驴子。这些驴子都是直立着身子，前腿还撑着一支奇怪的木杈。惊慌不已的涿鹿士兵立即射出羽箭，可锋利的羽箭很难戳进驴子的身体，多数在接触到驴子后便纷纷掉落，即使有能戳进驴皮的弓箭，也不见驴子倒下，而是依旧兴高采烈地朝他们奔来。
向来强悍的涿鹿士兵终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没等他们来得及掉转船头，秦川人弹弓上的石子就飞了过来，那些石子不打别处，专朝涿鹿士兵的眼睛上打。河面上又是一片吱哇乱叫，没了眼睛的涿鹿人更加不能逃命，只是绝望地在河面上等死。卢飞又赶紧下令岸上的所有人下水去营救渡河的士兵，可乱飞的石子让他们无法上前半步。将军卢飞再次顿首捶胸，秦川城前后河上的驴子们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涿鹿将军卢飞两次渡河未成，手下的兵士又死伤大半，这让他大为恼火，本想组织第三次渡河，可对秦川城冲出的无数头驴子和飞上飞下的石子胆战心惊，索性按下人马，等待机会再次渡河。
两次击退了涿鹿人的进攻，秦川城生机勃*来，骄傲的秦川人套着珍贵的驴皮趾高气扬地走在大街上。他们兴奋于他们不但会高超的驴叫，还有惟妙惟肖地装扮驴子的本领，他们争相模仿驴子的神态、动作，甚至躺下来四肢朝天学驴子一样在大街上打滚。
所有的秦川人聚集在了大街上，秦川城已经不再是人的城池，而是驴子的天下。人们相互之间也不再用人的言语交谈，而是通用驴叫。他们用驴叫商讨着秦川城的未来。首先，他们要选举一个新的城主。
新城主的人选已经有了，那就是我有熊。
秦川人是骄傲的，但他们相信权威，崇拜伟大的人物。在我的指挥下，他们取得了两次胜利，而且打败的还是北方涿鹿的蚩尤部落，这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荣耀。
现在的秦川城没有比我更合适、更有资格做城主的人了。人们用驴子的欢叫欢迎我的出现，然后用驴子热情的嘶鸣求请我做他们的城主。
我的心砰砰跳个不停，谁会想到，就在几天前，我还被人无情地称做傻子。可我在秦川城的所做所为也并非是因为我真的英明神勇，变得聪明了。其实遇到危险时我心里也是无比的惊慌失措，最后迫不得已，用一种傻子的方式做了一些傻事罢了。
不过很多年后，我对这件事还是津津乐道，说做秦川城主是我人生最为光辉的一页。
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