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歌》第115章


南疆鬼马骑兵绝出洱海,徙驰郾城,与夏军苦苦鏖战,一去半月有余,双方却至今也未分出高下。
北晋自太子望薨然而逝后形势便变得愈发诡秘,自北南下的险关重城封锁严密,行人路客过往时查检严苛。虽如此,但自在晋国的淄衣密探送来的书函依然能络绎不绝地传到无颜手中,我每每要问时,但转念一想那人计谋算天下,兵权威朝野,如此能人其实又何须我的担忧和不安?
于是一个人想着便摇头失笑,自嘲无谓。
无颜也不作声,只静静地,玉面含笑,凤眸轻睨,无论是自哪方送来的密报,他看了,都是这副声色不动的淡定模样。
那是因为天下事目前与齐无患。我心中明白。
由楚丘南下,一路走过,收回的城池仍是疮痍满目、残旧不堪,驰道虽不再见饿殍,但流连街角的百姓们依然衣破体弱、无家可归。无颜也似并不着急回金城,一路且行且歇,一城一城经过,至各地官署召见官员,询问每域详情,思讨恢复生计的办法。
我扮作侍卫跟在他身旁,眼见办事如此认真专注的他,不由得唇角总是忍不住悄悄上扬。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敬重,只觉眼前此人,担着齐国豫侯其名,胸怀国是黎民,果真无愧天下予之第一公子的称号。
齐国有无颜,必强。
又一城,过。民安,城定。
行半日,金城在望。
·
我凝眸瞧着车外景致,闻着依稀自远方飘来的几许凉沉沉的轻柔花香,缓缓闭了眼,满脸惬意的舒坦。
身旁有人凑过来,腰间一紧,随即我便落入了他的怀抱。
我转身勾住他的脖子,睁眼望着他。
他俯面下来,滚烫的唇自额角慢慢下滑,沿着肌肤点燃一波又一波的涟漪,然后将那温软轻轻压在了我的唇上。
我不动。
“想什么呢?”他抬起头,垂眸看看我,嗓音亲和微哑,柔柔地,撩人。
我微笑,转转眸子:“你!”
凤眸点墨渲染,暗色深深,他瞅着我笑,一脸满足的模样:“丫头不知羞。我就在你面前,还想?”
我点头,嘻嘻笑:“好好好。那我想别人。”
“你敢!”公子发怒,眸间笑意却不减。
我抿抿唇,眼睛盯着他,手指抬起触上他明显瘦削下去的脸颊,抚摸着他的长眉他的银发,心疼道:“你真的瘦多了。这一路,累了吧?”
无颜摇头,微笑:“你在。我便不累。”
这话的逻辑听得让我觉得好笑。我眨眨眼,忍不住反问:“那我若不在了呢?”
无颜怔了怔,笑意僵在唇边。
随后他俊面一冷,近乎恼火地望着我:“胡说!”
“我若不在,你也不要觉得累。”我抱住他,扭过脸,靠在他的肩上。
他不应,修长的手指缓缓揉抚着我的长发。沉默半响,他问:“三日一隔,你今天吃药了没?”
我轻轻点头。早上出发时一粒药丸吞下,直到此刻那雪莲寒气犹在肺腑间翻腾不歇,口中余清香,幽幽的,凉凉的,如含冰魄,一缕一荡,牵着魂魄在飞舞。
他伸手扳过我的脸,仔细凝视了许久,突然吻落下,狂燥而又冲动地吮吸着我口中的冰凉。
我费力推开他,不安:“不要!这药有毒!”
凤眸里颜色变幻,深沉晦涩,一点也不明朗。半天,他方扬了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药有毒,我知道。”
“那你还……”话至一半顿歇,他又吻下来,手指狠狠抵在我后脑上,动作霸道得让人没有说不的余地。
胸中窒息,我闭了眼,不知沉迷在哪方。
一阵急喘后,他的声音自唇齿相亲处慢慢传出,一字一字,虽轻虽淡,听入耳中时,却震得我整个心神都在摇动。
“丫头,你生死都离不了我……离不了!”
眼中隐隐有湿润在流动,心中疼痛,倔犟和坚强在一丝丝地抽离,许久后回眸,那里唯剩下了满满的柔软和怯懦。似爱,似悲,更似哀。
我不语,任由他吻得疯狂。
情根深种,再弃不甘。
·
马车自穹顶下缓缓驰入宫廷。
天边夕阳已落,霞彩彤然,余晖谩斜映洒上琉璃瓦碧瓷砖,纵使檐栏上黑绫白绸素裹依然,但湮在百里金芒的耀目下,整个宫阙绽发着不可一世的煌煌气象。
随着无颜回到长庆殿,昔日的莺莺燕燕如今只影不见,满殿宫人无几,一派奢华富贵的清寂中,落音回声,景象间竟隐隐有了些萧条的意味。
我蹙眉,暗藏下心中的得意快乐,故意装出感叹的模样,斜眼看无颜,同情道:“可怜,你如今真是孤家寡人了。你可真舍得?”
无颜叹息,摇摇头,看似痛心不舍:“没办法。谁叫本公子身边跟着天下第一悍女?”
“你!”我咬牙,握紧了拳头,在他眼前示威性地晃了晃,“敢说是悍女,悍女可不是白叫的!”
“你揍亦可,本公子甘心。”他大笑,言罢,竟毫不避忌地抱起我在殿中央转了转。绚烂霞光穿透大开的窗扇照入,淡紫帷帐随风飞动,青丝飘扬,隐约中有浓香扑鼻,满殿宫人皆看得害羞地垂下了头,我犹不可避脸庞通红。唯有他,那个放诞而又不羁的风流郎,神态间得色满满,笑容愈发地倜傥潇洒、俊美无双。
我被他转得脑子发晕,待他放下我时,脚下一个踉跄。
他扶住我,微微一笑,拉着我的手走去书房。
两人行走静静,行至书房前,我低头沉吟一下,忽道:“以后不能了。”
“什么?”
我咬了唇,垂下眼帘,悄声念叨:“不准再招惹别的女人,不准再风流无忌,不准……”
手上一紧,我停下说话,瞥眸望向他。
他凝眸瞧着我,轻声笑了:“有你便是天下,够了。”
“当真?”我故意问。
他声色不动,点头。
“无颜……”我痴痴呢喃,心中好像有了点感动。
可转瞬间他却挑挑眉,摇晃脑袋,低声叹气,眉宇间满是烦恼:“的确当真够了……一个你,这辈子都够我烦的了。”
感动立马消逝无影,我闻言冷哼,甩开他的手,重重踢他一脚。
他皱眉瞪眼。
我扬眉笑出声,手指用力,推开了书房的门。
·
书房里有女人斜躺软塌。
金裳银发,容颜美丽妍致,看不出究竟年芳几何的面庞上处处洋溢着天姿英爽的豪气,柳眉弯弯,笑容妩媚而又亲切。
“两位总算回来了,叫豪姬好等。”豪姬对着我和无颜软语轻笑,神情妖媚懒散,慵然中既见几分满含暧昧的魅惑,又见洞察明了的静睿和岁月弥逝后的平淡。
乍见着她,我浑然忘记了方才还和无颜强调不休不准他靠近美人的嘱咐,只忙跑去她身边,拉住她的手,满心欣喜:“王叔逝后你不是去了晋国?怎地此刻又回来了?”
豪姬含笑不露:“我办完事,来给公子送信。”
“什么事?”
豪姬不答,转眸看着无颜。
无颜侧眸瞅了瞅我,并不曾迟疑,只轻轻一咳嗽,转身坐至书案后:“豪姬但说无妨。”
豪姬闻此言脸上魅惑散去,敛容起身,揖手时,神情恭谨而慎重:“豪姬此次回金城,有三事欲报侯爷。”
无颜点头,淡淡地:“说。”
“其一,半月前,枫三在红颜堵坊暗通晋国国宾馆的秘道掩护下星夜离安城,淄衣密探一路护送,如今他已安全逃回夏国境内,”豪姬言至此话语顿了一下,眸光一转,看向摆在无颜案上那个华丽的锦盒,伸手指了指,笑道,“枫三托我带话回侯爷,玉璧连城,换他一命归国,他甘愿拱手相送。”
我听了不禁奇怪:“不是说连城璧送给了姑姑?”
无颜伸指揉揉眉,唇边笑意浅浅:“可光明正大地送,亦可鬼神不知地夺,如此,方不失乱世下豪客政商的风范和行径。一个玉璧,离间晋后穆侯,诛太子望而乱晋国,讨好齐再换自身命……”无颜摇摇头,感叹,“子兰就是子兰,不愧是商人,从来做事都是只赚不亏。”
豪姬掩袖,不以为然:“翡翠玲珑塔他可当真送给妍公主了,这事不假。”
无颜轻声笑,并不在这话题上多停留,只问道:“子兰外逃,穆侯手下的黑鹰骑士当真没有动静?”
“没有,”豪姬答话时皱了皱眉,似也困惑,“淄衣密探带着子兰前一步出了安城时,随后我就差人通知了黑鹰骑,不过……貌似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并未追踪,而是任枫三离去。”
“意料之中,”无颜一点也不讶异,脸上笑意愈发蛊惑动人,问,“枫三回了凤翔城?”
“并非如此。枫三入夏后取道南下,看似是前往夏梁战场。”
修长的指尖慢悠悠地敲打着书案,无颜斜眸笑道:“正该如此。那黑鹰骑怕不是不追,而是与你手下的人背道而驰,先行南下狙击了呢。”
豪姬怔了一下,恍悟过来后面色不禁暗了暗。她垂下眸,似是迟疑思量一番后,方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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