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穆皇后》第110章


这一年,阿督姑娘已经十二岁了。
进门的时候,低眉顺目地行过礼,如母亲平日教导的,礼数不止在隆重,而更在心意。
未嫁女儿素净的衣掾,新做的浅绿百褶裙如兰花般荡开,少女眉目如画。
“娘。”
阿督拜完坐下,这姑娘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脆生生的脸庞,像是初生的桃花瓣儿。
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春华的思绪却飘得有些远。
女儿肖父,初嫁的时候,她曾有多么的爱恋这双明眸后的睿智,又如何享受过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
想多了。又有些发笑,连女儿都这么大了,她竟然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她这一生最不屑的施舍,爱。
以前倒是想过,如果他们要有了女儿的话,或许会是个美人,而阿督长大了,果是个出色极了的大家闺秀。
春华把女儿找来,还是暗示了番她可能的婚姻。
把身边的人都支走,阿督也知道了母亲此番的郑重,打起精神来听。
“你也大了,像你母亲、小姨的这个年龄,已经在家中不太出门了。”
阿督张嘴,却被母亲止声,“别说什么‘女儿愿意一辈子侍奉爹娘’这样的昏话,想想平日对你的教诲,这样的话该不该说。”
阿督心道,不该。
作为古代女子,婚姻是没有自由的。对象不自由,连愿不愿意结婚都不自由。
除非你顶得住全家的压力,当老姑婆顺带连累了全家女孩子的名声。
好在阿督并不难过,比起这个来说,她的母亲不能给得了她自由,这也是奢望的,这个时代有哪个女子是“自由”的——但至少,母亲在最大范围内的开明,绝不会使她吃亏。
接下来,母亲一点点暗示告诉她或许可能有的求亲,听到东宫的名号时,阿督心紧了下。
东宫自她小时便一步步地待她有深意,常在母亲身边看着诸事的阿督,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春华看女儿纠结的表情,真以为她是想应许的,“你且和阿娘说实话,你真愿意这门婚事么?”
阿督低头咬了下唇,“女儿,终是司马家之女,如果父母亲长是这样想的话……”
“我问的是你,不是长辈、”听她口气,春华不由再多问一次,“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总有母亲替你经营。”
阿督自然不愿意。
“那一家本不是什么世系大族,两代里没有过得下来的原配,也不重嫡重长,以伎为妻。”
有了伏姬的这个例子在,这姑娘就没对家伎有过好印象,“别人家都是有过先来后到的,曹家反而是……后来者居上,”姑娘有些犹豫这个用词,“新人旧人的,不能一碗水平端了。”
说穿了,女子这一生,并不图什么大富大贵的。哪怕是天命富贵的人家,夫妇俩过不多一块儿去,那也是磕磕碰碰的一辈子。
“要说高贵,汉天子的中宫可算是‘母仪天下’了。皇后娘娘啊,”阿督夸张地学了声,“除了现在的这位曹娘娘,但凡天子出点事,魏王总要拿了中宫出气——都已经死了三个皇后了。可真的是‘母仪天下’呢!”
牵引到朝事上去,阿督有些担心地看着母亲,却不见母亲阻拦。
这也是春华向来的习惯,既然自家已经陷进了权力纷争中,与其把孩子们养成绵羊,倒不如让他们在身边耳濡目染。
孩子要引到了朝事上想,是她乐于见成的方向,每当此时她便会给予一定的鼓励。
听了女儿的话,春华也算是欣慰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我还真怕你就陷进去了。”
阿督上前给母亲捶捶肩,“娘,我是您生养的,怎么会和你不是一条心的呢。”
春华听了直笑,“你什么时候倒学会了阿昭那小子的花言巧语。”
父母面前,卖萌的孩子才有肉吃,好不?
阿督姑娘是深谙此道,低头做小女儿状。
“你这样很好。”
“母亲?您怎么了?”
“没怎么,”春华欣慰地看着女儿,“且宽心吧,你自己有份清醒,为娘总不会让你吃亏的。”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写,文中大多数例子都是史实。
当然,作者串联了一下,然后魏晋史立体了。
蔡昭姬她妹,羊家夫人,的确有这个人,生了个皇后女儿。不是作者虚构的人物。
辛宪英,说‘魏国国祚’不远了的,当时让我惊叹的是这竟然是个妹子,当然从此后成了一个我很欣赏的妹子。
这样的冷静,而不是女子传统的浓墨重彩的脂粉气,以“艳”而闻名,或者是“才”,或者是“贤”——这是一个以智取胜的女子,却又不是搞着阴谋诡计的刁钻妇人。
90、大命所艰(一) 。。。
具体的操作根本无需她担心的。
春华根本没和丈夫说;也没空说,仲达童鞋再次和老曹出征了。
上一次,司马懿陪着老曹出征的“那一戎马的风情”带回来的余波,把夫妇俩折腾到现在才算安宁。
这一次带着儿女送行;后面的小萝卜头冒出一只两只。
春华也没什么好说的,陪着最高的领导走,安全不是问题,剩下混资历的,二达的为官之道比她通得多。
夫妇了多年,到了这一刻都似标准化模版,她有什么好说的;“家里由我看顾着;你在外面别挂念。”或者念叨念叨二老;说说都城里权贵人家?
老一套的说完,夫妇俩相顾无言,一时间春华低头笑腆了脸,又落落大方地上前给他整理襟口衣褶。
而仲达也很服帖地任她这么摆弄,此刻就像是一个听话的老男孩。
想到这么个比喻,她一时停住了手,似乎不知不觉中她更像个老妈子了。
老妈子,还是没性别的那种。
“怎么了?”见她手中动作停下,司马懿问道。
“没事,”春华又恢复正常之态,继续给他抚平了细摺,凑近了靠在他耳边。
用一种儿女听不到的声音细语,“我只是在想,前些天谯县的家人来说,那个女人如今有了身孕,男人对她很好。”
“你说这个做什么?”司马懿气哽,想到那个女人刚摆脱了他,就能和别人搭上,可见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
在这一刻提这个话茬,真是在揭他伤疤了,便是对着妻子,司马懿都有些恼羞成怒的。
然而当他看着妻子平静地低头含笑,似若无事地退下,行止如逸云,云卷云散而宠辱不惊时,他的火气不自觉地都消了。
她好似真的只是在稀松平常地耳语罢了,不轻不慢地来了一句,使他大动肝火,然后她便全身而退,轻笑着也漠然着。
一时,他觉得看不清自己的妻子。
女人该是怎样一种复杂的生物,哪怕跟你过了一辈子,生了一群孩子,但到了最后,你看不懂她,还是看不懂她。
最后司马懿只道,“你也保重。”
春华笑道,“自然。”
爱情的魅力,不在于得到,而在于求而不得、辗转不能的追索,捉摸不定,女人图的是静态,为了最后一刻完美的图案幻想;而男人爱的是动态,一切种种,只是为了一股叫做“新鲜”的强效兴奋剂。
与其说爱恋,春华已然是近乎绝望的想,她这一生大概得到的只能是责任了。
她的生活,她的孩子,她的家庭,是她的责任——而她,则是另一个人的责任。
如此绝望,也如此透彻寒心的真相。
夫妇俩此刻都不知道,下一次的见面,这个世界将会何种的天翻地覆。
然而在此之前,春华的屋室里来了位稀客。
“阿姊。”已出嫁,改了妇人发式的秀华是红肿着眼进来的,看到姐姐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怎么了?”春华抚拍着少妇的背脊,秀华更是靠着姐姐哭了起来,“有什么难事,总一步步做下来就好,都已经是个大人了。”
虽说是亲妹妹,春华秀华姐妹俩的交流却并不多。
春华出嫁时,秀华才刚隐隐约约记事,出嫁的女儿回门,秀华也不过只和姐姐客气冷淡着见面。等秀华出嫁了,春华早是儿女成群了。
女人家哭,无非为了丈夫,为了婆媳,为了孩子。秀华此生的重点,亲生父母都死了,嫡母山氏如今身体康健,娘家也没出事;至于丈夫、婆媳,这都是连在一起反应的。
说到底还是为了孩子。
秀华哭诉,“我是只生了两个女儿,可我都已经抬举了丫鬟做妾,他竟然……竟然从旁的人家带回两个歌女。”
男人间应酬,最后宴会结束了,主人家客气送两个歌伎的也是正常事。
春华还想劝解着妹妹,只听秀华再说了下去,“我才又怀了身孕,这不,又有个歌伎一同怀上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