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馅饼的秘密》第59章


爸爸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杀了他?”他问,“杀了他是什么意思?”
“我不希望他们认为人是你杀的。”我说。
“你觉得博恩佩尼是被我害死的吗?”爸爸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我的老天!你怎么会以为我杀了人呢?”
“没关系的,”我说,“他活该倒霉,我发誓不会把这事告诉任何人。”
我把右手放在胸前,对爸爸做出誓死效忠的样子。爸爸吃惊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从希罗尼穆斯?博斯的画作中跳出来的怪兽一样。
“弗拉维亚,”他说,“你一定要明白这点:虽然我恨透了博恩佩尼?霍勒斯,但是我没有杀他。”
“你没有杀他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经过艰难的调查,我确信爸爸杀了人。承认自己判断失误总会让我觉得很尴尬,这回我可现大眼了。
这时我想起菲莉还曾经告诉我坦白是人生的优良美德——那次她把我的手折在背后,威逼我老实交代有没有动过她的日记本。
“我听到你们谈起杀害舍监惠宁先生的事。我去了趟村里的图书馆,在存档的报纸上找到了这件事的记录。后来我又和蒙特乔伊小姐谈了谈,她是惠宁的外甥女,她至今还记得你和博恩佩尼?霍勒斯的名字。根据我的调查,上周博恩佩尼住进了村里的旅店,他是从挪威过来的,他随身还带了一只藏着死沙锥的馅饼。”
第三部分 第73节:馅饼的秘密(73)
爸爸缓慢而伤感地晃了晃脑袋,他显然不是对我的侦查技巧感到满意,感觉上更像是一只被枪弹击中而不愿倒下的老熊。
“你说的都不错,”爸爸说,“但你真以为爸爸是一个冷血杀手吗?”
我沉思了一会儿——我认真地思考着父亲的话,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为什么以前没有意识到这点呢?父亲根本不具备冷血杀手所必需的素质,他根本杀不了人。
“不……你不会杀人。”我嗫嚅着。
“看着我,弗拉维亚。”爸爸说,但当我抬起头看着爸爸的时候,他那严厉的目光还是让我感到不寒而栗,我马上把头转开了。
“博恩佩尼?霍勒斯是个道德败坏的人,但是他罪不至死。除了那些罪大恶极的杀人犯以外,任何人都不应该被处以极刑。”爸爸说。他的声音像短波传送的广播节目一样悠远,我知道这话不仅仅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
“世界上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他说。
他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像旧钟的齿轮一样紧紧地咬合着。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你在门外偷听的时候道奇尔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是的,他那时也在书房门口……”我嘟着嘴承认道。
“我就担心这事,没想到竟然会让他撞上。”他轻声说。
雨水像瀑布一样冲刷着窗棂,爸爸开始把往事向我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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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爸爸的话异乎寻常缓慢而犹豫——好像一辆生了锈的重型卡车跌跌撞撞地开始发动一样。但没过多久,爸爸的语速就平稳下来,谈话进入到正常的轨道之中。
“我父亲是个不好相处的男人。”他说,“我十一岁的时候,他就把我送进了寄宿学校。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回家见他。现在想来,这种父子关系是极不正常的。我觉得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直到在父亲的葬礼上我才听一个抬棺材的人说他喜欢一种挂在衣服上的小雕像。我回去以后马上找了本词典查到了这种物件。”
“那是种日式的像牙小挂件,奥斯汀?弗里曼的桑代克故事集里提到过这种饰物。”
爸爸没有理会我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格雷敏斯特中学离巴克肖只有区区几英里的路程,不过那时往返一次却好像上月球一般。我们校长凯尔西博士是个大好人,他认为男孩只要学好拉丁语、历史、橄榄球和曲棍球就可以了,平时应该对我们好一些。总的来说,那时我们在学校过得不错。
“和大多数孩子一样,刚进学校的时候我不大合群,我不是在看书,就是躲在树丛里暗自垂泪。我觉得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不可救药的孩子。父亲无情地把我从家里赶出去是因为我天生具有某些可怕的坏毛病。我想如果我能找出这些毛病的话,兴许爸爸能回心转意,原谅我的过错。
“到了晚上,我会在宿舍的床上用被单蒙住头,然后打开手电筒,用偷来的圆镜端详自己的脸。但左看右看,我始终找不到自己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毕竟那时我还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类事情。
“时间能治愈一切的伤痛。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自己渐渐融入了学校的生活。历史是我的强项,但一上几何课,我就开始头疼了。因此,我的课业成绩在男孩中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既不会由于太聪明而遭人嫉恨,也不会因为太笨而被人耻笑。
第三部分 第74节:馅饼的秘密(74)
“我渐渐发现当个平凡的人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了,庸才在人群中一点都不显眼,像是涂上了一层保护色似的。老师既不会对你有过高的要求,也不会一天到晚督促你上进。这个简单的道理是我有生以来自己琢磨出来的第一条人生准则,对我日后的成长起到了非常巨大的作用。
“我想,大约是在我入学后的第四个学期吧,我开始对周遭的事物产生了兴趣。像那个年岁的所有男孩一样,我对神秘的事物特别着迷。所以当舍监惠宁先生建议我们成立一个魔术趣味活动组的时候,我便一头扎了进去。
“惠宁先生算不上是一个玩魔术的老手,但他对魔术的态度却非常认真。有时他甚至显得有些笨拙,但丝毫不能影响他那迸发的表演热情。因此每当他在男孩们面前表演魔术的时候,我们从来都不会吝惜自己的掌声。
“他用了好几个晚上,教我们用手绢和几张带有斑点的彩色纸做道具把酒变成水;他还教会了我们‘大变活人’的把戏,如何让一张放在玻璃杯里的纸币顷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翼而飞。从他那里,我们知道了变魔术时插科打诨的重要性。他还教过我们如何让红桃A永远在牌堆的最下方。
“惠宁先生对男孩子们总是非常和蔼可亲,用‘慈爱’来描绘可能会更贴切些。虽然那时我们中间很少有人体会到惠宁先生赋予我们的款款深情。
“有一次,凯尔西校长让他在‘家长日’那天为众人举行一场魔术表演,希望通过此举为‘家长日’增添一些欢快的气氛。惠宁先生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表演的准备当中。
“此时我已经掌握了‘诈尸还魂’的诀窍,因此惠宁先生坚持让我出演压轴戏。这个魔术需要两个演出者,惠宁先生让我选择一个合意的助手。正是通过这次机会,我认识了博恩佩尼?霍勒斯。
“那时附近的圣科斯伯特学院发生了一起失窃案,霍勒斯因为受到怀疑而转到了我们学校——实际上不见的只有几个英镑,不过对于学生阶层来说却是一笔很大的财富。我承认,刚听说这事的时候,我为他感到惋惜。我觉得他肯定是被人错怪了。后来私下里跟我交心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的父亲是个非常残暴的人,经常以管教为名对他做些说不出口的事。弗拉维亚,这些内容可能对你来说过于粗俗了。”
“没关系,我受得住,”我把椅子拖得离床更近了,“爸爸你尽管继续。”
“霍勒斯生得人高马大,长着一头火红的头发。他的胳膊很长,伸在袖管外面看上去像树枝一样。男孩子们都叫他‘瘦猴’,霍勒斯只要一出现,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更糟糕的是,他的手指和乌贼的触须一样又长又细又白,他的皮肤像白化病人似的,和满头的红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孩们私下里说只要被他一碰就会中毒。听说此事后,每当有人在身旁嘲笑他,他就会伸出手假意去抓那些对他有敌意的人,不过通常不会真正碰到对方。
“有天晚上,在经历了一场追逐游戏后,霍勒斯坐在围墙旁的阶梯上休息。他累坏了,大口喘着粗气。有个名叫波茨的小男孩踮着脚尖走到霍勒斯身旁,在他脸上挠了一下。起初这不过是男孩之间的一个小玩笑而已,但最终事情却失去了控制。
“男孩们迅速围拢过来,他们看见博恩佩尼鼻子里流着血呆立在那里,一拥而上,‘瘦猴’马上被打倒了,男孩们对他拳脚相加,下手一点也不留情。此时我恰巧在围墙边经过。
“‘快别打了,’我使足气力对着人群大喊。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群殴马上就停止了。男孩们一个接一个把手脚从纠缠的人堆中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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