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天娇-第54章


阳信冷静地给弟弟清理伤口,百忙之中还不忘抽空给小妹答疑:“阿母与李八子有约,当夜归。”
刘彘撇撇嘴:他这个妈是够忙的,哪个新姬得宠都要去套套交情。
“阿彘,何人所为?莫怕,阿姊为汝出气!”南宫公主被怒火烧红了脸,气呼呼挥舞着拳头;她身边侍立的宫女都悄悄后退半步,唯恐被这位火爆公主殃及池鱼。
默默接受大姐敷药的十皇子对南宫附送一个大大的白眼,不置一词——二姐真像一只被水蒸气顶得直跳的水壶盖,摇来摇去看得人头晕!
“刘胜?刘端?刘越?……究竟何人?阿姊为汝教训!”南宫扳过小弟的脸,追问。
十皇子一耸肩,甩开搭在肩膀上的手:打架输了躲在女人后面,找姐姐出头,这么做的话他就真成只母兔子,不用再呆皇宫啦——他会被所有十多个兄弟一起笑死的!
刘彘把脸别过一边,嘴上假叫了几声“痛”;阳信赶过来一把推开二妹,扶住小弟。
细心给弟弟擦伤敷药的阳信抬头凝视了小弟一眼,细细嘱咐:“阿彘,我等同胞手足,无事不可言!”
“阿姊,”刘彘的眼光转向窗户,窗外碧空如洗:“无事——”
·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温室殿门外,十皇子刘彘求见天子。
阳光明媚的午后是赏景休闲好时光,天子本不想接见。但想到小家伙才被哥哥欺负,估计正难受,也就让宣进来了,皇帝淡淡地想着:还小,少敲打几句就是。
“父皇!”刘彘仰着头,满脸崇拜地望着他至尊的父亲。
“彘。何事?”天子回头端详一眼刘彘脸上的乌青,又回过头观赏起庭院的美景:刘端那小子,下手不轻啊!
“父皇,彘请更长乐宫兔名。”小刘彘开门见山地提出要求。
天子有些意外:不是为打架的事?为了兔子?兔子还易名?这臭小子捣什么鬼?要吃兔子,让宫娥向尚食吩咐一句就是——皇帝虽然和先帝一样崇尚节俭,但还没有矫情到刻薄家人伙食的份上,儿子们都是想吃什么点什么的。
“长乐宫……兔?”越咀嚼越觉得这讲法可笑的,让天子开始想象母亲宫门口贴张兔子当门徽的荒谬场景。
“从女弟之爱宠!”十皇子见父皇没领悟,赶紧补一句。
“阿娇之兔啊!”天子嘴角弯弯,脑海里浮出娇憨活泼的侄女,和女孩身边那蹦蹦跳跳的大胖兔子。
‘那只兔子可是妙物,又乖又可爱,肥嘟嘟抱起来手感极好。好好的,改什么名字啊?’转念间,刘启陛下忽然想起,胖胖兔的名字是……是‘彘’!
明白了……
皇帝侧过身,对着儿子明知故问:“咳,为之何?”
“兔名与吾名相同,是以敬请父皇令馆陶翁主娇易之。”十皇子两只小手握在一起哀求。
“同名又何妨?”这是小事,但天子却不打算如儿子的愿:“彭祖与南皮侯,德与前胶西太子亦同名!”
同名很正常,不同姓同名的比比皆是,同姓又同名的也有,比如:河间王和吴楚作乱中伏法而死的胶西王太子都叫‘刘德’。
在父亲的注视下,十皇子明显有些怯,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皇帝以为小儿子退却了,但没想到只一会儿,刘彘就挺起胸膛,仰脸对父皇大声:“儿窃以为不同也!吾辈为人,岂可与禽兽同名?”
天子的眼睛里亮光一闪,多少有些惊异。他原以为这年纪的臭小子只会撒娇或耍横,没想到刘彘会举出这个做理由——人与禽兽的分别可是大题目,道德制高点呢!
“人之所以异於禽兽几希!”天子转过身,直视小儿子的面庞,略带恶意地调侃。
“人之所以异於禽兽几希,”刘彘毫无退缩,琅琅回答:“庶民去之;君子传之。瞬间明於庶物,察於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了。”
停了一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彘非庶民。愿为君子。岂可与禽兽并列同名哉?”
“好!”且惊且喜,天子弯下腰和小家伙平视:“哦?吾儿知儒家之言?!”
“一知半解!”刘彘被父皇夸了,小心脏扑腾扑腾跳得欢,喜不自胜。小脸兴奋地发红,连带着那块乌青就更黑了╮(╯▽)╭
皇帝点点头,唇角上挑,眸光里几分恶意几分捉弄,问;“吾儿何不自请于阿娇?辩才如此,咬一耳足矣——”
“父……父皇,”红潮上涌,刘彘头低得不能再低,话都说不顺了。
上次‘咬人’事件后,他都被嘲笑死了,哪还敢去找阿娇啊?
再说,就是他敢去想去,这不没机会呢!难得几次按礼制去长乐宫给太后祖母请安,还老见不到表妹的说╮(╯﹏)╭
“哈哈!”天子大乐,对小儿女之间的玩闹直觉有趣,当下决定不再为难可怜的儿子——小家伙还带伤呢:“好,为父代彘说娇。”
“谢父皇!”刘彘高兴得蹦起来,半路想到君前礼仪赶忙停住,规规矩矩向父亲行礼致谢。
天子兴味盎然,微笑着点头。
901 ‘联姻曲’之 妾
随着内官一声吆喝,几个小黄门一起发力,载着少妇的肩舆被众人稳稳抬起,在候见贵妇及官员毫不掩饰的羡慕中,向长乐宫深处行去。
肩舆是馆陶长公主的。皇宫里,除帝后外不得骑乘,无论高官还是显爵只能步行。窦太后心疼爱女,特意向皇帝给刘嫖殿下要了这项特权。
今天,长公主派出自己的步舆到宫门口接怀孕的刘若,自然惹人注目。
刘若泰然自若地高坐在肩舆上,对诸贵人和宫侍的审视和议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知道这些人会说些什么:
如果说这一年来,刘礼以‘天上掉下个楚王位’被公认为最有运气的人;那么,全大汉本年度最大的‘咸鱼’就是——齐王族!
汉国近百年,凡牵连进谋反叛乱的反王,留一条命苟延残喘的有,保住王位的极少,能留在故国保持原来王位的则从来没有过!
而这史无前例的事,竟然发生了!齐国仍在,齐王室依然,犯事的齐王刘将庐是自杀了,但天子下旨‘准其子,原齐太子,继父之后为新齐王’。消息传出,刘氏宗室、诸王列侯都唏嘘不已:就凭儿子能即位,刘将庐就死得值!
·
‘值不值?值不值?值不值?’这是个多么令人心碎的疑问?!
她好想疾呼,好想对着父亲、母亲、兄长、对着所有人高喊:不值!不值!不值!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如果能选,她不要王位,只要父亲!!
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却是她父王要的结局!
看一眼身上素淡的袍裾,刘若举起右手移向鬓边,扶一扶鎏银素金簪,那是她身上唯一的饰物。
出嫁从夫!已婚女子礼制上必须依夫家行事,为人之女却不能为亲父戴重孝,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类折中方法表达些许对亲人的追思。
旁观者所见,只是浮面上的迷彩,谁又能深入体味当事人的悲痛和辛酸?有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在流泪在流血?!
“君主!”随侍的乳母递上一方洁白的丝巾,打断了齐王主的沉思。胖奶妈只顾记挂女主人的需要,浑忘了走到满头汗正式她自己。
刘若默默接过试去额上的细汗,尽力定下心神,将满腔的愁绪深深锁进心底:大事在即。齐国,她的母邦,她的母亲,她的兄长,还远不到可以高枕无忧之时!逝者已去,生者不息,她能做的就是让父亲的自杀变得值得些,更值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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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殿到了。刘若下舆,在殿门外褪了云头丝履,由乳母搀扶着跨进门槛。
才拐过云母大屏风,就见殿内西侧的席上放置了大大小小的托盘和箱笼,数十件裘皮服被分门别类叠着,数个宫人围坐一圈,正一一检视。
正中上方的高榻上,簪环琳琅的馆陶长公主一身锦缎辉煌、环佩叮当,正斜依一只大引枕对着个内官细细嘱咐:“长信宫小食,须……秋季多燥,提点吴女多给翁主饮水……”
内官拱手侍立,诺诺个不停。
刘嫖公主抬头见族妹进来,挥手打发内官出发,遂起身拉住刘若的双手,亲亲热热揽到身旁坐下,命宫人将早备好的温热饮品奉上。齐王主谢过,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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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一番,刘若直接切入了正题:代远在临淄的齐王和齐太后,向馆陶长公主提出求婚。
“婚姻?阿娇?”刘嫖殿下有点意外,她没想到刘若会一来就提婚事,而且还是女儿的婚姻。
‘齐国这地方不错,富庶繁华,是文华荟萃之地。而这人选嘛……’长公主绞尽脑汁,开始在自己的记忆中寻寻觅觅,然后很失望地发现:对这位申请当自己女婿的男孩,她所知道的只有‘齐太子是刘若哥哥的嫡长子’,其余都是空白!
‘嗯,她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容貌品行一无所知的人?再说,齐地虽好,到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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