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天娇-第67章


“如此,请……”陈硕伸右臂相让,笑得格外别有用心。
临江王有些发怔。难道就在这里开打?天子太后在上,大臣权贵在座……众目睽睽之下?
谜题很快解开。陈小侯三步两跨到排磬边,夺了乐师木槌转脸冲表哥一乐。临江王眼角轻抽,默默把小妹送给大哥照顾,回身抱来‘瑟’。
大殿中,舞曲正酣。红衣少年和着优雅的乐律翩翩起舞,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女舞的挺拔内敛之美。
“叮……”清越悠扬的磬声如一道风剑,划破和谐的乐韵斜插入旋舞的红叶……一片纷乱。旁敲,侧击,单磬双磬,音阶高低参差,交响不绝:“叮叮……叮……噌噌……”
领队锁眉,止不住地激灵:磬声打破了鼓点的节奏,让红衣少年乱了阵形,手足无措。
“嘭!”临江王瑟上轻拍,闻之让人一颤。左手按弦,右手撩拨,婉转明媚的旋律倾泻而出,企图掩盖住磬的骚扰。
舞者踩着瑟曲的节奏,渐渐回到正轨。
“铛……”排排悬挂的磬中有厚重的,发声几近黄钟,浑厚悠远慑人心扉。陈硕小槌明快,衣带当风,轻起点落间一轮击响,活泼跳跃。
踏步再次紊乱,舞列在两方强音中摇摆不定,左右为难。
临江王刘阏于目色微沉,指尖推、弹、捻、跳技巧纯熟,瑟音缭绕如渭水清清,不急不躁流淌不息;优雅婉约处,别有情致,动人魂魄。
……
表兄弟俩各踞一角,敲磬鼓瑟,相斥相携,无尽地缠斗。只苦了舞者和礼官:前者无所适从;后者摇摇欲坠,几乎惊厥。
·
陈娇发现了二哥,乐滋滋回头指给皇帝舅舅看:“阿兄!”
“嗯!”天子笑眯眯答了,对侄子和儿子之间的较劲,安之如素——‘武斗’都不在乎了,何况是‘文斗’呢?
娇翁主才不管乐理是否和顺,只觉小哥和表哥的参加平添了热闹,实在好玩。边上看看不过瘾,陈娇从天子舅舅膝上爬下来,一个猛子扎进去,跟着跳。
这下非但音乐,连舞场也更乱了( ⊙ o ⊙)啊!
馆陶翁主压根没学过跳舞——废话,练舞技很苦的,谁舍得?——毫无章法可循的踏步,欢蹦乱跳纯闹着玩,典型捣乱分子一个。
好在小女娃一身银白曲裾锦绣斑斓,头上龙凤冠璀璨耀目,腰下珍珠兔囊珠光流彩,肤光如雪乌发流云的俏摸样,加上生气勃勃的精神头,倒也令人……赏心悦目。
权贵和宝眷们也有意思,好好的舞蹈不爱看,出岔子的表演倒起了兴趣,注意力全过来了。只可怜场中那群红衣美少年,不敢停又不能赶,晕头转向之际濒临崩溃;领舞的那个快哭出来了,而礼官大人——正式发病,打摆子打个不停。
窦太后安居高座,起初和武陵侯夫人叙闲话;等听边上贵妇报告了孙女的动向,只仲怔片刻直接高喝:“彩!”
“好!好!”皇帝笑着扬声应和母亲。只要不涉及军国类原则问题,天子永远和皇太后保持一致。
擅体上意的贵人们立即跟进。于是前殿之内,赞誉纷至,彩声此起而彼伏。
陈娇兴头上自己高兴了还不够,很有姐妹爱地找人分享,冲席间的平度和窦唯连连招手。两个女孩有些迟疑,被长公主一人背后推一把,强制性入场。
‘独领风骚嘛……还是算了。’馆陶长公主搂过胖胖兔,背上徐徐拍;扭头唤过两个女官,低低吩咐。眼波流转,向殿内众少年贵女一一扫过。
·
前殿四壁,都悬挂有绣制精美的壁衣,展示朝廷的荣华和尊贵。
殿宇偏远处的一些角落,则安设放置了帷幕和屏风,起阻隔视线的作用。光线暗淡的帷幕一隅,只是因为前面音乐太吵,舞场又奇峰叠起,才没人注意到三个男孩衣裂佩断,扭成一团。
刘彘和刘寄年小力弱,但二个对一个还是居了上风。胶西王刘端训练有素,勉励招架。两方势均力敌,成胶着状。
·
陈硕和刘阏于先后都发现了小阿娇的‘横插一杠’。表兄弟互相望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抗’于是转向了‘合作’!整个乐部的演奏慢慢趋于统一,表兄弟两留意着妹妹的手势和脚步,调整节奏和音高让旋律节点迎合阿娇的动作。
越来越多的年轻贵女在劝诱下加入起舞的行列。到后来,红衣少年反成了中间一群闺秀的陪舞。乐音正常化,汉乐府的歌舞好歹恢复了应有的水准,连礼官也面色红润了起来。
刘荣推了推内史,示意她也参加进去。内史狠狠摇头,眼光直勾勾对着‘落单’的胖胖兔,蠢蠢欲动。
刘德很不赞成地敲了敲妹妹后脑勺:难道她还敢招惹上馆陶姑妈?在窦太后面前惹是生非?
内史咬咬嘴唇,叹口气低头——皇长子刘荣和河间王刘德虽都疼她,但不比小哥好说话。
·
一个送菜的小黄门高举托盘,踮着脚尖企图绕过某些打架斗殴不挑地方的高贵小人。可惜最终还是被飞来的拳脚挂到,盘上鹿肉……飞溅四散。
帷幕边,几个负责记录的史官正奋笔疾书。扑面而来的汤汁和肉块让年轻的书吏张嘴想惊叫,被长官冷冷的眼神生生逼回。
史官之首司马谈大人处变不惊,左手优雅地将飞贴颊上的一块鹿肉取下,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右手则毫不停歇地书写,生花妙笔于宫廷文档中记载下优美的辞藻,描述这是一场多么繁华,多么快乐,多么兴盛,多么成功,多么和谐的国宴大会啊( ⊙ o ⊙)啊!!
·
当然,这世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更不会所有人都满意。比如某些在战场上没捞到战功的世家子,就很是不快;尤其当他们回到长安,发现竟然连馆陶翁主都不再挑食鸿鹄时,简直就是怨声载道——这摆明又少条仕途捷径,莫大损失啊!
一直到这场庆功宴之后很久,还时不时有世家子弟在长乐宫外探头探脑,向出入宫禁的黄门和宦官打听长公主女儿的食性——请问:翁主娇能不能从善如流,重新挑食偏食啊?
1101 内战囧账
簇新的华幔和壁衣,尚带有新年欢腾的余韵,而未央宫前殿的东厢内,气氛渐渐趋于紧张。
天子心不在焉地移动深藏袖中的五指,微微凉意自掌心传入——那是一种柔入肺腑的微沁,如夏日灿烂阳光照耀下欢快流淌的清泉般令人心生愉悦。
掌中,三块宝石由一根极细的金链系住。六柱形的那块最大,另两枚小些。和平常只简单打磨抛光不同,这三枚用不知什么方法搞出很多个切面,折射出浓艳的光辉。
·
高高设置的御座和长条案,成功阻止了臣子对君王的偷窥;反之,帝王居高临下,对殿内诸人则是一目而了然。
大臣们次第有序地出列,彬彬有礼地陈词,文雅的谈吐中锋芒暗藏。
“陛下,先帝……”
“主君,先皇……”
“陛下,文皇帝……”类似的开头和强调反复出现,在东厢殿宇里萦绕不绝。
十二道旒珠在微微颤动,天子坦然倾听——这都是预料中应有的反应。文皇帝于十二年三月取消出入关用‘传’,一直被视为先帝的重大德政。如今要改变,阻力不可避免。
·
皇帝的目光透过珠帘,从大臣身上一一扫过,至曲周侯郦寄停驻,良久不去。
‘伟岸,俊硕,好男儿。’天子在感叹:只可惜,表里不如一!
这位正值盛年的郦大将军,平日在长安庙堂上总一派思维敏捷、挥斥方遒、必胜在握的模样。没想到真派去战场,竟比那赵括好不了多少——真枉费了当初对他的信赖和厚望!
·
数位文官发言后,窦婴终于出面了:“陛下,先帝于十二年废过关用传,此举恩泽天下,迄今已愈二十载。”
魏其侯侃侃而言:“陛下身为人子,若复行先帝已废之法。于公于私,臣恐有污天子圣德!”
大臣们交头接耳,殿宇内应和声不绝。
·
处武臣行列中的郦寄似乎感应到皇帝的注视,于不引人注意处悄悄往后退了半步,企图泯然于众武官中。
‘啧,心虚了!’刘启陛下嘴角上勾,浮上一丝淡淡的嘲意:手里的珠宝就是郦寄呈献的,说是赵王宫缴获中的一部分——极小极小的一部分!
清绿透彻!似带黄、又似带蓝。色如嫩枝之绿芽、又如孔雀之翎羽,晶莹中满是柔和而浓艳的光华。
不是碧玉,是汉国不出产的深绿色宝石;附以巧夺天工的切割工艺,应是来自极西国度的奇珍——罕见,宝贵,美得让人无法抗拒。
这,才配被称为‘大汉王族之宝’。而之前,那些由前线将领派人十几车十几车送来的所谓吴国、胶西国、淄川国之‘王宫宝物’,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只能敷衍敷衍那些见不多识不广的庶族黎民吧!!
‘不知比不比得上小弟献给母后的珍宝?’皇帝捏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