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天娇-第119章


‘偏院’,顾名思义,就是不处在宅邸中轴线上的院落。这和传统宗法制的尊卑之念有关,于院子本身的精致度和舒适度无关^_^
“咔……唰……”又来了。
“阿硕,上遣侯父之越地,南越、闽越、东海三国荒蛮僻远……”堂邑侯爵位的法定继承人,脸色很不好:“此一行,非数年不得归矣!”
“咔……唰……”短剑在水中一荡,陈二公子迎着光亮审视剑锋;摇摇头,接着磨。
“阿硕,天气暑热,阿父带伤远行。途中缺医少药,一旦伤情恶化……”到这里,陈须顿住,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咔……唰……”再看看剑刃,陈硕这次满意了;掏出块崭新的丝帕细细擦拭。
“阿硕!”陈须拉住弟弟,很有些恼火:怎么老不搭理自己。
“嗯?”二公子心不在焉侧身让开,起来在案上的一堆杂物中找着什么:“大兄?”
陈须凑上去,一把拖住弟弟的衣袖:“阿弟,侯父出使异邦,吾等为人子,当否相送一程?”
‘总算问出来了。’陈硕坚定地,慢慢地抽回袖子;并不说话。青玉小盒找到了,打开——里面全是膏状物;陈二公子拿到鼻尖嗅嗅,满意地点点头;挖出一指头油脂,小心翼翼涂抹在短剑的剑身上。
“弟君!”陈须无奈地叫:能不能等回答过他的问题后,再去保养宝剑?
剑身剑刃都涂到了,陈二公子这才转脸,冲哥哥友好亲切地笑笑,露出八颗牙:“大兄愿堂邑侯必死否?若愿,即往相送。”
陈须一个激灵,一脸苍白看着弟弟,看着弟弟宝剑归鞘系回腰间,看着弟弟穿上外袍往外走,看着弟弟……
陈须看着看着,突然冲过去,拦腰抱住弟弟,大叫:“阿硕,阿硕,不可,万万不可呀!阿父有错,然父父子子,天伦……”
用力甩开哥哥,陈硕报以大大的白眼:“大兄,所思者何?”
“阿硕,汝……”陈须惊疑不定,嘴张半天说不出来,不敢出口的意思很明确:你收拾成这样,难道不是打算去揍亲爹?
“以子殴父,刑当‘枭首’。大兄?!”陈硕很不屑道: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他象是那种不计后果会把自己搭上去的人吗?
“呀,阿弟……”陈须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他过虑了,他这位二弟是很有脑子的:皇子打姑父,朝廷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君臣身份摆在那里;但如果换了儿子殴打亲父,恐怕即使祖母舅舅再有心,也罩不周全。
陈硕见大哥晓得了,甩甩头,潇潇洒洒往外走。
“阿硕,”做兄长的猛想起一事,急急忙忙问:“阿硕何往?莫忘入宫探视母弟。”还要进宫去看母亲和阿娇呢!
一脚跨出门槛,二公子回头对着长兄勾勾嘴角:“未曾忘。小事。与陈信一叙手足之情……”
‘陈信,和他有什么情可叙?’陈须撇撇嘴;眨巴眨巴眼,随即醒悟过来,大叫着追出去:“阿硕,阿硕,等等!待为兄……同往……”
·
堂邑侯陈午又一次掀开车帘,向后望去!
雄伟壮丽的长安城,在天际线上慢慢变小、变小……最终,化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不见了。
瞅一眼车案上雕工精美材质珍贵的长木匣,陈午抹抹脸跌回竹枕,无声地笑、笑、笑,不停不休……
很久以前,当他还是堂邑侯家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君时,陈午也曾梦想过仗剑携琴远游四方的逍遥和快乐。后来,迎娶了公主妻,做了帝室的半子,儿女们一个个相继出世……这个愿望,就越来越遥远,越来越不实际了。
‘如今,他这算不算得出夙愿?’堂邑侯忍不住,实在忍不住笑啊笑……自胸腔中发出笑声很怪异,和着表情扭曲的脸,让两个伺候的家僮畏缩进车厢角抱成一团。
那个长长的木匣里,隆而重之盛放的是‘汉节’。那是大汉天使的身份证明,是天子的象征,代表朝廷的尊严——是他陈午宁可万死也不能有所损失的重要存在。
‘汉节’,本来应该由陈午这个天使执于手中,以示尊敬的。现在朝廷体谅他身有‘微恙’,特准他放在车内携带。
还有,为了表示对他这位半子天使的特殊照顾,朝廷非但为他公费配置了装饰超级豪华的马车;派遣了负责护送的汉军;还特准他自行挑选属官和随从。真是天恩浩荡啊!所以,陈午天使就理所当然地必须克服掉小小的‘微恙’,在八月的酷暑里,火烧火燎地赶紧出京、上路!
‘微恙?’陈午上上下下摸着自己的肢体,笑得合不拢嘴,这次是苦笑:微恙?!是啊,御医检查的结果说没伤到骨头,只能算是微恙——天家的皇子们,真是好手段!
“阿父,阿父……”长安方向,一辆简陋的单马轻车飞驰而来。车上人的呼唤听在陈午耳中,熟悉而温暖。
出自堂邑侯的车夫认出来人的声音,叫停了陈午的座车。
轻车还没停稳当,陈信就扶着车框小心地下来。汉军卫士们见状,让开一条通途,让陈信可以走到父亲的马车前。
陈信歪歪扭扭地踱到车门前,缓慢行礼:“阿父,儿不孝来迟。”
“信,前命汝毋相送焉!”陈午叹息着命家僮打开车门,念出一串言不由衷的责怪——傻瓜都听得出,对儿子的不听话,做父亲的很高兴。
可当车门车帘全部敞开,外面情景一览无余时,堂邑侯原来就苍白的面色,立时更白三分。陈午强撑起半个身子,颤抖的手指点向爱子,连话都说不连贯了:“信,阿信,汝……为何?汝……谁人所为?”
烈日高照、酷热难当的八月天,陈信竟然头戴包巾掩住口鼻脖子,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那形象,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活像个打算行刺的刺客,晚上出来的那种。
如果不是因为声音,如果不是身高身量放在那里没错,陈午恐怕说什么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奇奇怪怪的人会是自己的爱子。
打量来打量去,陈午似乎骤然想到什么,整个人一下子瘫在车板上,无力地问:“阿信,乃须?或……”
“阿父,阿父……”陈信急急打断了父亲的询问,目光扫向马车四周的那些大汉正规军:“阿父当知,长安子弟俱好武。”
陈午楞半晌,长叹一声,闷闷问:“如此,汝伤情,何如?”
陈信轻轻道:“未曾伤骨,量无大碍。”
陈午沉痛地望向儿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对‘未曾伤骨,量无大碍’一句的真实含义,他一清二楚——他现在就在受着。
‘出手的角度刁钻,伤到,痛彻心扉,但不致命致残。那两个——尤其老三——武技上的功夫,都是宫里那位手把手教出来的,和皇子表兄弟们全一路!’堂邑侯想着想着,感到正午的天色在霎那间暗淡了许多:听说那位,已经开始,手把手,教阿娇了!!
想起未央宫中自己遭围殴时,女儿在旁观中表现出来的冷冷恨意,还有那明显超越其年龄的镇定,堂邑侯就觉得脑袋一阵阵绞痛:天子干脆让外甥们都改姓‘刘’算了!皇太后肯定高兴,长公主也不会有意见,哼!
一个两个三个,陈家的嫡子们是一个赛一个都只和皇家亲,谁都不拿他这个父亲当回事。原来还指望陈须能来送送他,可到现在,嫡长子连个影儿都没有。他可是去越地啊,那么遥远,那么危险的地方……
父子俩还在那里相望相怜,轻车上又下来一个穿丝绸衣裙的苗条少女。女子由一名丫头搀着,扑倒在陈午脚下,涕泪不成声:“君侯!”
“呀!”看到匍匐在面前的泪人儿,堂邑侯惊诧莫名:“汝,汝……至此何?”转脸,极不满地瞪视儿子:不是和你说过,千万别让她现身吗?
牵着陈午的衣袖,女子为陈信求情:“君侯,君侯,莫责长公子。乃妾身执意如此。”
陈午:“汝,哎!来则来矣,早归……”来都来了!早点回去照顾双胞胎才是正紧。
“君侯,”女子年轻的面庞,闪烁着坚毅的光:“妾自请相随,同行越地。”
堂邑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越地荒蛮,路途迢迢,艰险不可述。汝一介女流……”
女子顿首到地,绝然毅然:“妾生、死、相、随!”
陈午很感动,也很悲伤:“相随?然二子何如?”
“福、庆二子,长兄爱护,足矣!”少女咬着下唇,却不改初衷。
堂邑侯瞅瞅长子头上包得紧紧的头巾,很无语:陈信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再别说……
陈信垂首,低语:“阿父,福、庆二弟,入侯邸矣。”
“阿信?!”陈午厉喝。送进侯邸,这对孪生子就等于公之于众了!这如何得了?
陈信倒是镇定自若:“阿父,二幼弟承欢大母膝下,日月昭昭,乾坤朗朗,当无虞也。”陈午闻之一怔,默默咀嚼其中意味,同意了长子的看法:有时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