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天娇-第139章


“大王,大王……”站在皇太后大床一侧,秦将行声量压得低低,垂头施礼。
大汉最显赫的亲王、当今皇帝唯一的同母兄弟梁王刘武,现在正和衣蜷卧在窦太后大床边狭窄得脚榻上——打盹。
本就半睡半醒的刘武闻声,睁开双眼:“嗯,何……时辰?”
“子时三刻矣。”秦内官拿过一件大氅给梁王披上,轻轻问:“大王,小榻狭硬,不宜安寝,大王于别室歇息乎?”
“不用。”刘武探身查看母亲的情况,见窦太后睡态安详,很松了口气的样子言道:“此间即可。”
“大王,大王伺候太后,数日来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如此孝行,老奴等感佩不已。”秦将行搓搓手,很感为难。
顿了顿,长乐宫首席内官发自肺腑地解劝:“然,今大王连日而昼夜不息,操劳忧心,只恐伤及尊体。待皇太后醒转知晓,亦将不安。还望……大王……三思呀!”
看着刘武消瘦苍白的神色,胡子拉碴的面庞,秦将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胸口那颗小心脏,更是一个劲儿往下沉。
他们这些长乐宫的侍从,这四天来是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可感动有多少,担忧就有多深!窦太后好转清醒后,自然会为她宝贝小儿子的孝心而欣慰欢喜,但同时也必定为爱子的操劳憔悴而心痛不已。如果到时候梁王再来个‘积劳成疾’凑凑趣,他们就不必想活着了——下臣,难为啊!
可惜,梁大王对下人的小心思一点都不体量,一句“无需赘言”就算揭过了。
反正被扰醒,梁王索性就站起来了。遥看沙漏里的积沙,刘武拉了秦内官走出几步,轻声问:“汤药……何如?”
秦将行:“禀大王,煎制中……”
“哦!”梁王点点头。
虽然两方都尽量控制了音量,病床上的窦太后还是不可避免被扰到了:“谁?何人……在此?”
刘武立即撇下大内官,飞身返回母亲的床榻:“阿母,阿母,儿子在。”
“阿……武?阿武?”窦太后认出了儿子的声音,喜色立显:“阿武!汝来矣……”
‘来了,来了,四天前就来了。’秦将行心里嘀嘀咕咕,嘴上却利利索索地向太后禀报情况:“大王一入京,即入宫探望太后。四日以来,大王亲尝汤药,衣不解带,不曾出殿半步……”
天子太后都病了,在没有传召的情况下,藩王私入长乐宫——梁王当日的做法,如果按汉律严格追究起来,属于‘闯宫’!当然,大汉朝野绝没有哪个官员脑筋搭错到敢以此问责,除非他是不想活了,而且还打算拉着全家并三族一起去砍脑袋。
“阿武……”不出秦内官先前所料,窦太后摸索着自己幼子的臂膀,感动到不行。
刘武扶撑起母亲虚弱的身体,温言答话:“阿母,武为人者,理当如此。”
“阿武呀……”老太后拉着儿子不放手,脸上病色,似乎立时减了七分。
突然,窦太后身形一滞,举手就把儿子往外推:“阿武,阿武!为母疾甚深,吾儿当速速退避,以免染及。阿武……”
梁王:“阿母?”
窦太后竭尽全力想让爱子尽快离开,口中急切道:“阿武,太医在,吾儿无忧矣!阿武切听从母命,出宫归邸静候。待为母病愈,自当召吾儿入宫相聚。”
“阿母……阿母!阿母,儿子常年在外,虽日日思母,然远处梁地,一不能晨昏定省,二不得承欢膝下。”刘武的大手,按住母亲无力的推挡,话语中带出浓浓的忧伤:“今阿母染疾,儿幸在京师,倘此时置身宫外,何异于禽兽哉?恳请阿母许儿子入侍病榻,以尽孝道呀!”
“阿武……阿武呀!”窦太后松了手劲;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淌:阿武,她聪明孝顺的阿武,她英勇善战的阿武,她小小年纪就被迫离开母亲羽翼赴任远藩的阿武。她亲爱的、可怜的孩子啊!

汤药熬好了!
秦内官亲自出去,将药碗捧了进来。梁王取过汤勺和一只纽斯白玛瑙小盘,先滴几滴在盘上看看颜色,又舀出一勺尝尝温度和味道,放心了,才端到母亲面前。
一勺,又一勺。
梁王端着药碗边吹边舀,送到窦太后嘴边,好言好语劝母亲服用;顺便还唠两句家常,让老人安心:
天子由薄皇后亲自照料,也在好转中,太医说没大碍。
姐姐的情形比阿娇要好些,估计很快就能好。阿娇体质弱些,但御医认为这场病有惊无险,不用太担心。
其他各皇子皇女虽病情轻重各异,但都没有出现很危险的症状,还好还好。
……
长信宫中,人们多日来紧绷的神经,在梁王低沉舒缓的话音中,慢慢松弛下来……
1807 梁王主姱
经过一个长长的睡眠,馆陶长公主刚刚睁开双眼就敏锐地发现:她的宫室,情况——有异
哪儿不对了呢?刘嫖皇姐环顾四周:
窗明、几净;
绣幔、华帐,一尘不染;
家具、摆设,该放在哪里就呆在那里,纹丝不乱——左看、右看,都是整洁有序。
所以,一定是哪儿不对了!
一个主人急病卧床好几天的住所,没理由表现得如此井井有条,几乎到完美的地步。

‘好吧,不动的都没问题,问题肯定就出在能动的身上了。’长公主看向室内能动的——人。
只一眼,长公主就判断清楚了:又出现不少生面孔,这次占三成左右。如果再加上前两轮换掉的那些,就差不多一半了。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风邪,不问贵贱!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贵人,还是伺候人的仆从,在疾病面前人人平等。这次风邪的第一轮打击才开始,侍从们就应势大批倒下。
上宫,是不会容留宫人养病的!那些倒霉的可怜人,都在第一时间内被带出去。因此出现的空缺,则由高级内官从其他宫殿调来填补。
‘吴女……蔡女……’想到女儿和自己身边的两个管事女官,长公主颇有些烦恼:忠心、能干、且安分的侍女不好找,培养一个很不容易。这两个现在都染病了,哎!回头向太医主官打声招呼,让他们多加照顾些……

找到了,就是她!
长公主的目光,锁定目标!
混迹于侍女群的女孩,衣着素净,发无华饰,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中规中矩地操持着殿中的杂务。整个人看上去——很寻常。
‘其实……不寻常!很不寻常。’长公主静卧床上,透过浓密的眼睫毛不动声色地关注那女孩。
那女孩太漂亮了!当然,这不是重点。
宫女之中,本就多有遗珠,有些甚至比得宠有封号的嫔御长得更标致。宫廷从全国各地选来的美女,大多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没有足够的钱财或渠道,空有美貌而被埋没无闻的佳丽,宫闱中比比皆是。
‘服饰很素,头上、腰上都想到了,没戴任何金玉。但是……’长公主心中,全是忍不住的笑意:却独独忘记了袜子。那双雪白丝罗裁制,并缀以珍珠的袜子,是不该出现在一个普通宫娥脚上的!
还有其它!
一位公主和一个侍女或许会穿上同样的衣服,去干完全相同的活,甚至干得一样好。但明眼人还是能从细微处轻易区分出两者的不同——是的,一个人可以非常用心非常努力,但有些习惯伴随终身,是永远也改不了的
观察越久,长公主越笃定了心中的想法:这女孩,来历——非常!
“嗯……”随着一声轻叹,刘嫖皇姐在大床上动了动,微微欠起身。
宫人群中起了阵小小的骚动。然后,果不出长公主所料,是那女孩第一个赶到床头,扶住床沿一脸殷切地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长公主笑颜隐隐:这回更明显了。如果真是宫女,怎会违反最基本的宫廷礼仪,赶在大内官头里冲到自己床前?哦,大内官也不生气,反而故意落后她半步。那孩子——自己都不觉得呢!
“汝……何人?”长公主放柔了声音问,心里默默计较着:天生丽质啊!是哪门哪家的贵女,刚进宫吗?送到她眼前,也想求一条上达天听之路?这眉目好熟悉,很像一位故人……
“吾,吾……”女孩支吾两声,一抿樱唇后退两步,右手压左手加额,纳头就跪倒行了个大礼:“侄女见过阿母,阿母万安!”
长公主一惊:“汝,汝……”
女孩抬头,望向长公主的一双美目里泪光盈盈:“姑母,姑母,吾乃刘姱。”
“阿……阿姱?!”语出意外,刘皇姐怔怔看着面前的女孩,一切皆释然:怪不得那么熟悉,怪不得刚才老觉得哪里见过。原来是刘姱,是阿武家弟妹留下的女儿啊!
“阿姱,来……近前……”长公主向梁王女伸出手。
“唯,唯唯。”刘姱答应着,用膝盖在席上膝行两步,凑到长公主面前。
“阿姱,阿姱,”将侄女拉到怀里,馆陶长公主的手在女孩身上脸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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