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天娇-第180章


说着,梁王向母亲叩了个响头:“阿母,望母后允准为池,遂儿之心愿。否则,武长跪不起矣……”
窦太后悲喜交加:“吾儿……”
“哎……”长公主长叹一声,也起身走到弟弟身边并肩跪下:“阿母……”
“姑姑,大王纯孝呀。望姑姑允之。”窦彭祖也跟着起来,在皇家姐弟身后跪下。没一会儿,皇家第三代小字辈、少府新主官还有来做客的两位宗室亲王全跟着跪下了,成扇面排列。
“阿武,”节俭成性的皇太后在犹豫:“三百金……”
梁王以为母亲是担心花国库的钱朝廷上不好交代,赶紧追加细节:“阿母,无须动用府库。阿武愿一力承担。”
区区三百金——对梁王刘武来说,只是小意思啊小意思!
‘你哥的钱,是钱;你的钱,也是钱啊!’窦太后依然纠结在金钱问题上:“三、三……百金……”
齐王和淮南王这回算是开眼了,以前一直听说皇太后不舍的花钱,以为只是一般的节省罢了。没想到竟到如此地步——三百金虽然多,但梁王是什么人?是宗室第一亲王啊!非但地位第一,财富更是第一。梁国王宫储存的黄金,弄不好比国库都多!
‘感觉火候快到了,就差最后一把火了。’刘武蹙着眉头四下里掂量;目光,从‘游移’突然成为‘锁定’!
“阿娇,阿娇……”梁王舅舅拉长胳膊,隔着一排人将小侄女拽过来,笑嘻嘻问:“阿娇喜未央宫之沧池耶?长乐宫新建大池,何如?”
“大池?”阿娇的大眼睛,立刻变成两弯月牙:“长乐宫?!王叔?”
“然,然也!”刘武舅舅手指上面的窦太后,套着耳朵鼓励小贵女:如果想要那种既可以划船、又可以看风景的大池子,就努力向祖母太后求啦!
“嗨!”娇娇翁主连蹦带跳跑上前,搂住祖母就撒娇:“大母,大母,娇娇喜大池,喜大池甚……大母,大母呢……”
小贵女整个人挂在皇太后胳膊上扭啊蹭的,摇来晃去娇滴滴求告:“大母,大母,娇娇要啦,要啦……”
陈硕胳膊肘顶顶大哥,嘴巴歪一歪——看吧看吧,妹妹的撒娇功夫,祖母一准顶不住。陈须低眉一乐,心有戚戚焉。
“阿……武!”长公主斜睨小弟弟一眼,一手指头戳过去:竟然利用我女儿。
梁王咧嘴呵呵直乐,向姐姐拱手:“阿姊……”
“阿娇,呵,阿娇……”窦太后被孙女闹得没办法,顺应民意地投降了:“可,可。”
“大母允矣?”馆陶翁主不放心,还确认一遍:“大母?”
窦太后揉着自己的肩膀笑:“允矣,照……准!”
“哈,大母……”如愿以偿的小贵女,两个小拳头很有孝心地帮亲亲祖母捶胳膊,同时向母亲和小舅舅嚷嚷着表功:“阿母,王叔,大母允矣,大母允矣!”
皆—大—欢—喜的局面。长信宫中,欢声雷动!
长公主和梁王带了儿女们团团围住窦太后,共享天伦之乐。齐王窦彭祖等亲戚也加入进来,凑趣。
勤奋的马节一心二用,甚至开始规划起日后的施工了——梁王离京前一定完工,够难的。
‘不过,用不着担心。’少府主官自信满满:三百不成,就三千。反正梁王表哥至孝,不在乎花钱。钱多好办事!
2112 收租婆? 。。。
雪花,在宣室殿高耸的檐脊和辉煌的瓦当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雪压得厚了,不时有承受不住分量垮塌的,沿着弧度优美的殿顶曲线滑落到白玉栏杆外的雪地里。
雪块触地的声音,极轻极轻;而天子却听到了。‘这雪,还没完没了?’刘启皇帝望向前方的殿门——长信宫那里,该很热闹吧?母亲,小弟,姐姐,孩子们……今天太忙,不能去长乐宫了。
天子能想象得出那些场面。老怀大慰的母亲,笑语连珠的弟弟,笑盈盈照看里外的大姐,昵在祖母怀里憨态可掬的阿娇,活力四射的侄儿们……还有,一只贪吃好动的胖兔子。
想着想着,皇帝禁不住轻笑,招手命内官给陶青丞相端上又一盏热饮,客气道:“丞相……”
“谢陛下。”陶丞相向皇帝略略颔首,接过来慢慢品。
饮品,长安内史也有份,就放在他面前。但长安内史只是静静坐着,没动——他现在‘感觉’不到口渴。
天子的话音,听起来很沉很沉:“雨雪之后,京中民居何……如?”
长安内史向皇帝方向躬身:“禀陛下,多有损坏。”
天子:“损几何?毁几何?”
内史回答得不慌不忙:“城南,损数十,毁百余。城东,损百余,毁百余。”
“余……”天子拖长了语调,面沉如水,很不满意这种含含糊糊的说法。
长安内史一僵,挺直了腰板。
丞相陶青见状,向上方拱手:“陛下,雪未止矣!因之,损毁数目不定也。”外面的雪还在下,被雪压塌压倒的民房数量还会增加。甚至到雪停后的融雪期,房屋倒塌情况将尤为严重。
皇帝面色稍霁,正想再追问几句,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侍从队列中一闪。“丞相……”天子向陶青丞相颔首致意,他要离开一会儿——去更衣。

解决三急问题从厕所内间出来,天子走到外间。外间中,一大串宦官捧了水壶、灌壶,丝巾,熏笼,大大小小的衣匣,还有各种各样杂物早候在那里了。
年轻宦官搬动几个铜暖炉的位置,放到天子四周。皇帝张开手臂——宫娥们齐齐行礼毕,上前解开带钩,卸下玉带、蔽膝、玉组佩,然后是锦袍,内袍,中单……
“陛下,”内官在距离天子一步半的距离跪下,报告:“南皮侯,马少府,淮南王安,齐王晋见皇太后。相谈者,甚欢。”
天子没反应。
‘哗啦……’热水从壶嘴汩汩而出,倒入金盆。侍女们纤细的手将一方方丝巾按入温水,浸透。
内官继续:“梁王请建新池,皇太后照准。”
皇帝合上双目,沉默。
宫娥用长柄深勺从大铜壶中舀出一勺热水,滴两滴在手上试试温度,这才小心翼翼浇淋在天子的前腹、后腰、腿……
没等到回音,内官暗暗提气,进一步解说:“长乐宫新池,比之‘沧池’减一二分。将建于故‘梅林’地,伐梅掘土,拟于上巳之前功成。”
刘启皇帝微微睁眼,瞥了眼地下的内官,什么都没说。
温水中的手巾,一块块取出,绞干。几个侍女轻手轻脚为天子擦拭身体。
内官:“梁王曰,掘池所费三百金,皆从梁库出。”
听到这一句,皇帝微微一动。
宫女被天子的动静惊到,都禁不住一颤;等等见皇帝陛下没什么特别表示,这才小小心心接着做事。熏笼上的衣物摸上去温热干燥,妥帖了。宫娥们屏息凝神地为天子一件件穿上。
“噢,禀陛下,”内官用一句话结束了这场报告:“淮南王安,齐王寿,马少府,现已出宫。”
天子面无表情地摆摆手。内官扣个头,倒退着离开。
手拎展开的外袍,侍女们向皇帝靠近——穿上这曲裾,再系上腰带佩饰,就大成了。
看了看外袍,皇帝厌恶地一皱眉。宫女大惊,抱着龙袍一下子跪倒:“陛……陛下?”
一直在旁伺候的大内官一番察言观色下来,心中透亮透亮,走来低声呵责宫女们没脑子:“丞相者,国之重臣。上庄,岂可以燕服见之?!”
宫娥唯唯诺诺,连连叩头。一面告罪,一面赶紧从其他衣匣中——还好衣服备得多,正式的休闲的都有——寻出长襦和围裳给皇帝穿戴好。
衣冠整齐的天子,离开了。
待皇帝陛下行远,宫人们才敢略略抬头,互相交换着莫名其妙的眼神:什么不该穿燕服?皇帝前面穿的就是深衣啊?!

长信宫少了三位客人,气氛更显融洽——现在殿内的,都是至亲。
窦太后对早逝长兄留下的这个侄子一向喜爱,每次会面都忍不住地问长问短:“彭祖呀,阿缪嫁期将近,汝……”
“姑姑,愚侄……”南皮侯挨得近,象倒黄豆一样将小女儿的嫁妆明细一一报备。
‘表兄,嫁女儿可是件技术活,劳心又劳力哦!’梁王刘武瞅瞅表哥瞅瞅刘姱,自嘲地笑笑,径自向殿内寻摸侄女。
找到了!阿娇坐在长公主身边,正和两个哥哥说话。陈硕不知讲了什么笑话,把妹妹乐得前仰后合的。
梁王扯开嗓子:“阿娇,阿娇……”
阿娇听到了,指小舅舅方向拉拉母亲:“阿母,阿母,王叔吔!”
小贵女蹦蹦跳跳跑过来,一下扑到小舅舅身上笑:“咯咯,王叔,王叔。”
‘啊,真热情……捂心!’梁王稳稳接住,笑眯眯问:“阿娇,阿娇喜王叔否?”
娇娇翁主点头:“喜,喜……娇娇喜王叔!”
“扑哧……”此情此景令梁王主姱别过头窃窃笑,悄悄过去告诉未婚夫表兄:她家父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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