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终年不遇》第7章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啊,原来那个狗血的癌症患者,是这个“健健康康”的我。
很多时候,恐惧不是一瞬间压倒你的,相反,很多时候,恐惧就像慢慢升起来的夜色,悄无声息地,渗进你的皮肤、你的骨骼、你身体里面的每一个角落,你从梦中惊醒,一声冷汗,环目望去,目及之处,一片寂冷的黑暗像个巨大的兽嘴要将你吞噬。
陆俊文的病情渐渐稳定,不再反复。
很快,时间便到了十月末。我细数着日历上那一个一个用红色标出来的数字,心下一片寂凉。这一天,章程工作完回来,已经是夜色深重。我帮他脱下外衣,说:“先去洗把脸。”
他摸了摸我的脸,点点头,往浴室走去。
我反身正准备把把他的外套挂到衣架上去,却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我和章程都从来不用香水。我端详着手上这件我早晨为他挑选的暗蓝色西装外套,容不得我再考虑其他,心中猛然一痛。
我记得,这个香水味,跟沈婕妤身上的香水味,一模一样。
我的手指深深嵌入掌心。我相信章程,可我不相信沈婕妤。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宝宝,怎么了?”
我逼回很快要夺眶欲出的眼泪,若无其事地把外套挂上去,然后转过身抱住他,脑袋埋在他的脖子间,贪婪地吸食他身上的气味。
“宝宝?”他身子一僵,很快有了反应。
我抬起头,说:“章程,你要永远爱我,不许骗我。”
他听完我的话,修长的手指滑过我的脸颊,温声说:“我爱你,一生一世。”
夜无声。
第二天,等章程出门,我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打电话给祁阳。手机提示音响了两声,接通。
“其央?”手机那边,他的声音显得小心翼翼。
“祁阳,下午我们见一面吧,你有时间吗?”
“在哪里,你说。”
下午三点,我赶到街角咖啡店,他已经坐在里面等。他穿着蓝色格子棉衫,黑布裤子,三叶草板鞋,阳光照拂,阳光温暖。那一瞬间我不禁想,如果我和他之间没有那些命运的交错,或许,我也会爱上他。这样温暖明亮的少年。
我坐到他面前。他微笑着对我说:“我帮你点了牛奶。”
我点点头,说:“我找你是有事找你帮忙,你不愿意可以拒绝。”
他点头,说:“我帮。”
“你都不问是什么事情?”
“什么我都愿意。”他直直地望着我。
他的眼睛纯粹而明亮,像个乖巧的孩子。我一阵失神,赶紧低下头,说:“你别这样看着我。”
他脸上闪过一阵失望的神色,他问:“你什么时候才会原谅我?”
我默不作声。听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
隔了许久,当我的心情再慢慢恢复平静,我才重新开口,说:“当初你说过,如果我有事情要帮忙的话就去找你。现在我来了。”
“我一直在这里。”祁阳说:“当年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很后悔,如果可以弥补,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不要再提当年的事情了,事情已经过去,再怎么弥补也只是于事无补。”我只能如此绝情地说,“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那些事情,不能全部怪罪于你,只能说阴差阳错。祁阳,有些时候,真不是我们说了就算的。”
我眼前的少年,脸上明朗的笑容渐渐淡去。好像要化作一幅永恒的静止的悲伤油画。
我别过头,说:“行了,我直接跟你说吧,我要找你帮忙,当我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布局了,有些难,第一次写这么长的小说。给点支持吧!
祝福你们!
第8章 狼和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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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很快,十一月,秋,淫雨霏霏。我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翻阅我和章程的相册,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和章程做过这么多疯狂的事,去过那么多遥远的地方。那些明亮得闪闪发光的日子,就化作一条河流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不过十八岁的年纪,之间的爱情却比小说里还要平静从容。
每一天,他上班,我在家看书,去医院给桃子帮忙。傍晚回来,给他做好晚餐。晚上他用电脑发邮件,我靠在他怀里,看他打出一个又一个字符。这样的生活简洁得一如一条能够望见尽头的柏油马路。我们都是经历过痛苦的人,所以懂得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平静与幸福。我是一年之后即将离开人世的人,所以更加懂得珍惜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我喜欢把拇指放在他的眉心上,将他微微皱起的眉心抚平,他总是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摇头,说:“以后一定要少皱眉头,我喜欢你没有忧愁的脸。”
他点头微笑,“我一定。”
每一天晚上,他都会小心地抚摸我的身体,像在抚摸一朵花。我知道他的紧张与隐忍之下的暴烈的欲望,我慢慢配合他,疼痛,但感受得到他体内炽烈的情感。一个爱你的人,在他□□的时候想的不仅仅只是□□,还有你的眼泪,和你的明天。
我每次都跟他说,我还可以。
他总是摇头,说,宝宝,我已经很满足。
爱一个人,不是抱怨得不到,而是能够对对方所有感到满足。
十一月六日晚,我又一次闻到了他外套上相同的香水味。这一回我已经足够平静。我相信章程对我的爱,不相信自己的视觉和嗅觉,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心。我知道,人生总有那么多无可奈何,我不能把一切一切都紧攥手中。我只要相信,他在那里,从未离开。
十一月八日,我来到医院,陆俊文躺在一旁,我和桃子坐在一边说话。我说:“桃子,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你的床垫下曾放过两张卡?”
桃子一时半会儿没想出我为什么会这么问,吃惊地问:“你还真放了?我当你开玩笑呢!”
“你记住,两张密码都是我生日,一张是给你的,一张是给我爸妈的。”我认真地跟她说。
“你干嘛啊?”她翻了个白眼,“交代遗产啊!”
“哎呀,你别打岔,我说正经的,那些钱是我从章程给我的钱里面存下来的,你今天或者明天赶紧去把它转到你卡上,我父母那张你每个月给他们打一笔过去就行了,不要一次性给他们。”
“你干嘛啊?”她似乎终于意识到我话里面的不对劲了。
我说:“我怕哪天章程会把它收回去。”
“怎么可能?少来!”她盯着我。
我望着陆俊文一眼,他做模做样地闭上眼睛,侧过身,我这才轻声跟桃子说,“我要逃了,我跟他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忍受他和沈婕妤之间的事情。”
“你决定了吗?”她一脸担忧。
“对,所以,你赶紧把它转出来。”我说。
桃子一脸担忧地相信了。我望着她的脸,心里一阵自责。
坐了一会儿,桃子去水房打水,陆俊文望着我,问:“你真决定这么做?”
“你听见了?”我扬起眉毛。
“没有,但肯定是谎言。”他一副笃定的语气,和毋庸置疑的眼神。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亲近的人面前,我总是遮掩不了我的各种情绪,“少自作聪明,我要做什么不干你的事,你好好照顾好你自己,以后照顾好桃子就行了。说得你好像知道什么一样!”
他轻轻笑了一下,说:“有一天,一个医生说,有一个少年得了癌症晚期,却每天看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要我多多学习,学习他乐观的心态,我说我不信,世界上哪有那么没心没肺的人啊,他就跟我说,真有这么一个人,他叫许其央。”
话音落下,他直勾勾地看着我,说:“你说我知道吗?”
我说不出话来。
“傻瓜。”他轻轻骂了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又是章程,又是桃子,一个一个把你当宝贝一样宠着惯着,你总是不想麻烦别人,总是一个人承受着本不该你一个人承受的痛苦,你说你这样的人,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怎么不让章程伤心,我是说你傻呢还是说你蠢呢?!”
我被他那句“死到临头”给逗乐了,轻轻笑了一会儿,说:“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桃子和章程,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不要告诉他们。”
“我早已经告诉桃子了。”
他真他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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